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山中人兮芳杜若 作者:疏港大道11号 文案 秦时明月衍生品 战国末年,诸国争霸,秦朝初立,内忧外患。燕丹孪生兄弟姬青的女儿阿若,在其父死之后进入阴阳家成为代理木系长老山鬼大人,一边查询韩非的真正死因一边伺机对杀死其母的罗网复仇,在盖聂叛逃秦国之后也随之叛逃阴阳家,来到小圣贤庄帮助诸子百家众人,颜路的青梅竹马,幼年时因随其父母周游七国而与韩非,盖聂,卫庄等人关系密切,身上带有未解的阴阳咒术。 韩非究竟因何而死?苍龙七宿究竟有多大诱惑?纵横的命运是否早已注定?阿若与颜路究竟能否破镜重圆?往事如过往云烟,可活着的人还要用血泪为之祭奠。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若,颜路 ┃ 配角:青淼,燕丹,盖聂,卫庄,韩非,张良,荀子 ┃ 其它:虐恋,复仇,历史 ================== ☆、前言   这是一个关于秦时明月的脑洞。   公元前221年秦王嬴政结束了自春秋战国以来五百年来诸侯分裂割据的局面,建立了秦朝,只是,混乱结束后就是太平盛世了吗这个新生的王朝脆弱而敏感,强硬的外壳下尽是软肋,就像这车水马龙的咸阳城,繁华的表象下暗潮涌动。只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有谁会在意呢?只要能活下去,王座上究竟坐的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这世上总有人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活着而已。   《秦时明月》是我追了十年的动漫,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部,没有之一。我喜欢它讲秦朝这段历史的角度(从反秦的那些人的角度出发)尽管里面有些东西我并不能完全认同。山鬼这个形象在我脑海里存在了三年,直到今天我才把她写出来,才发现把脑洞赋予纸上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阴阳家的河伯大人,燕国皇室双生子的传闻,小圣贤庄二当家的过去,苍龙七宿的秘密,韩非死亡真相......这一个一个的脑洞都源自于这位阴阳家的山鬼大人,这个一直存活于我心里的女孩。如果不是《秦时明月》十周年,我想我会懒得一直就让这个故事在我的脑子里呆着吧。写出来,也不过是为了纪念下即将逝去的青春,毕竟这部动漫陪伴了我整个学生时代。   我最喜欢的三个历史时期:春秋战国,五胡十六国,民国。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乱。越乱的时期,当中发生的事情就越吸引人。只可惜我关于那个时期的知识还是太少,了解的还是太浅,很多都是在看《秦时明月》的时候查的,写的时候也是慢慢地加进去人物和历史事件。虽然不完美,但还好,可以给自己这十年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碧血玉叶   女子身披黑色斗篷穿梭于往来的人群中,风吹起斗篷的一角,显出她清亮的双眸,温柔而犀利,左眼那浅色的纹路像一朵盛开的花,美丽而诡异。穿过繁华的街道,女子停在一间小屋前,皱着眉头看着紧闭的大门。门前杂乱的脚印只出无进,空气里有一丝花的香气,若有似无,女子抬头看了看旁边结着蛛网的树和矮墙上散落的树叶,突然向城外飞奔过去。   城外,一个身着藏青色深衣的长者气喘吁吁地跑着,怀里还抱着一个长方型的盒子,身后一个蒙面的剑客紧紧地追着他。   “我说,你们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长者跑不动了,索性停下休息。剑客并不回答,手握着剑直接向老者刺去。老者轻轻一个转身,边躲边说,“唉,兄弟,你哪个部分的啊,百毒不侵啊。”剑客依然不说话,似乎觉得老者话太多有些烦,出剑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辣,老者一边接着絮絮叨叨,一边不慌不忙地躲着。“哎呀,你累不累呀,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人干嘛非要给罗网卖命呢?”直到现在,剑客才感觉眼前这个老者并不只是个大夫那么简单,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屋里,他的同伴被撂倒了五个,路上又被撂倒了三个,但那时他认为这不过是身为医者的优势而已,那么现在,这老者看似在漫不经心地躲着他的剑,可是只有他知道,他已经被压制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他不能退缩,也不能跑掉,罗网的人,要么完成任务,要么死。剑客停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再次起势,手中的剑泛着寒光,昭示着主人的决心。“唉唉唉我说,我那么重要嘛值得你用这招自杀式的剑法吗?”还没等老者话说完,他就如一支离弦之箭一样向老者冲去,只要一瞬间,他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可惜,他没有机会了,带刺的藤蔓像一条条巨蟒把他缠绕,随即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身体,空气里还带着淡淡的花草香。他最后一眼朦朦胧胧地看到面前站着的女子,身披黑色斗篷,眼神清澈而犀利,左眼有着浅色如花一般的纹路,诡异而美丽。“你是……阴阳家的……山鬼……。”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此生的最后一句   “老头,知道有多少人死于话多吗?”被称作是山鬼的女子收了手,淡淡地说道。   “有长进,比我预计的快一点儿,不过”长者看了看死去的剑客,“你和罗网好得也算是同僚吧,这样真的好吗,山鬼大人”他坐在地上,拍了拍袖子。   山鬼拿出一个小瓶,洒在剑客的尸体上,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滩血水。“解决了。”   “这玩意儿邪乎的很,我轻易都不碰,你从哪儿拿的”老者看着她手上的瓶子说道。   “他身上搜的”山鬼指了指地上,“看来这玩意儿本来是用在你身上的。‘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农家弟子遍布天下,游侠隐士辈出,是诸子百家中弟子数量最庞大的一派,本来就不好惹,更何况你还是农家的宝贝神医呢”山鬼懒懒地说。   “哼,农家,我早都脱离农家了,自侠魁死后,农家六堂为了各自的利益纷争不断,只怕稍有心的人都能趁虚而入啊。”老者愤愤地说道   “不过,赵高算是低估你了,这些家伙,还真是弱的很呢”   “不算低估,这小子,是个药人,百毒不侵的本事并不比农家的那几位堂主差,就是力量弱了些。”长者收起了散漫的神色说道。   “我看这货哪哪儿都弱。”   “他弱?你是忘记了自己被暗算身重剧毒半死不活地爬到我门前的事儿了?要不是我医术高超......”老者挑了挑眉,眉飞色舞的说道。   “老头,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过,没有人想被罗网盯上,医鬼大人,您老人家是怎么招惹他们了”   医鬼姜炎,传说中他的医术甚至能赶在黑白无常前面把你从鬼门关捞回来,只是他没有身为医者医治天下人的觉悟,治不治全凭心情,他救人也杀人,解毒也下毒,行踪诡秘,甚少有人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这也是他被称之为“鬼”而不是“仙”或者是“神”的原因,再有的传说就是他唠叨的功力不比他的医术差。世人都只道姜炎为农家最优秀的医师,然而山鬼确是知道眼前这个老头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哼,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杀人越货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吗。”姜炎鄙夷地说道。   “罗网在赵高的手里日渐壮大,作为帝国的爪牙,掌管着最可怕的杀手组织,在朝官居高位,深受皇帝陛下的宠信,他恐怕是不甘于人下的吧,在李斯面前卑微地就像一只绵羊,我还真有点期待他露出自己的利爪和獠牙的那一天呢。”山鬼幽幽地说。   “就是不知道那位相国大人有没有注意到”姜炎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主人永远从主人的视角看问题,站的太高,怎么看的明白,爪牙看爪牙,才更加清楚不是吗?”山鬼嘴角划过一丝笑容。   “对了,公子怎么样”姜炎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宫墙里的事情可不好打听,说真的,你这么在意他,真让我有种他是你……”   看着姜炎扫过来的那冰冷如刀的眼神,山鬼很识趣地把“儿子的错觉”这几个字咽了下去。山鬼平时和姜炎说话从来都很随便,但是背后那股冷意却提醒着她如果有必要,眼前这个老头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姜炎其实长得很好看,剑眉星眸,挺鼻薄唇,可却不是周正端庄的好,有点眼带桃花的意思,可以想象得到他年轻的时候定是迷倒一片美人。但是越美的人就越是危险,山鬼从第一次见到姜炎就知道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隐匿于黑暗的人。   “确实有很多人都死于话多”姜炎似笑非笑地说。   “我话少我话少”能屈能伸一向是山鬼的生存之道,“赵高和十八世子走得很近”   “十八世子,胡亥?那个长得像猫一样的家伙?”姜炎挑了挑眉,又恢复了他散漫的表情。   “呃,老人家,你能不能收敛点……”山鬼有些无奈,就算讨厌也不用这么明显吧。“十八世子有没有在位者能力我还不好说,但绝对是个危险人物,赵高应该就是看上了他那股子狠劲儿吧。皇帝陛下目前还是很器重公子的,但我也不知道赵高下一步要做什么,”山鬼叹了口气, “皇帝陛下生性多疑,最讨厌的就是拉帮结派,对诸子百家也甚是讨厌,若有人利用他的身份做文章……那可就……”公子扶苏,皇帝陛下的长子,机智聪颖,温和宽厚,对天下大局,国家大事颇有见地,山鬼虽不常参与帝国事务,但因着阴阳家的关系还是对这位爱民如子的公子有所了解。他生性慈悲,但绝不是性格软弱,相反,在处理危情时刚毅果断,从没有优柔寡断。赵高那么有野心的家伙是绝对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人的,倒是那位猫世子更符合他的胃口啊,一样的狠辣,一样的狡猾,一样的六亲不认。再说这农家,当年农家侠魁效力于楚国的昌平君,而公子扶苏的母亲是楚国的公主,农家据说是昌平君留给扶苏的最后一层□□。但要山鬼说,若真发生什么,这层□□恐怕极有可能成为压死扶苏地最后一根稻草,毕竟匹夫无罪,怀璧有罪。至于姜炎和昌平君还有楚国公主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嗯,有些秘密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这个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诸子百家,以一国之兵统一六国的男人,不像是个愚蠢的人啊。”姜炎依然神色散漫,仿佛刚刚那股寒意只是山鬼的错觉。   “可他毕竟是个人,还是个谁也不信的人,当事情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会发生什么,就说不好了。”山鬼很清楚,权力面前无情无义无父子,疑心这东西,一旦生出,便再也止不住了。   “那位相国大人还有那几个将军呢?”姜炎又问道。   “蒙将军和章将军都是国之栋梁,非常忠心,至于相国大人,他忠于权力”   “我知道了。”姜炎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就是这样才叫山鬼心惊。   “那么,这次罗网追杀你,是不是还有……”山鬼小心翼翼地说。   “不会,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个有点小本事的医生,才会送这么几个草包来。若真想对农家动手,挑起内斗才符合他的作风啊”   “不管出于什么,你都不能在这儿呆下去了。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我也不想再呆了,城里的医生死板而迂腐,百姓们也都空洞而麻木,也就你这么个小娃娃甚得我意,却也尽糟蹋自己的身体,怎么,折磨自己却装作毫不在意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你说说你们这些人,习武本是为了强身健体保护自己和家人,可你们呢?习得尽是些折寿的招式。那些大男人也就算了,你一个女娃子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瞎凑什么热闹?唉,算了算了,说你也不听,这些药丸,够你用一阵儿了。”姜炎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了山鬼一个药瓶,里面装着一些棕色的药丸。   “我现在觉得那剑客恐怕是被你絮叨的生无可恋才自乱阵脚了”山鬼摆弄着药瓶,看着姜炎又恢复了他往常的样子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帮我把这个,交给荀卿吧”姜炎拿出那个长方型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朵花,碧绿色的花,血红色的叶,一数,竟是九片叶子。   “原来他们感兴趣的不是你,而是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刚好在你手上,碧血玉叶花,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药,五叶一花,每多一片叶子,就多一成功效,你这可是九片叶子啊”阿若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虽是我欠他的,但我还不想见他,我也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了,就请你帮我交给他吧”姜炎郑重地说道。   “可是小圣贤庄儒家荀夫子?”   “是,可有困难?”   “儒家与阴阳家虽无交情,但也没有交恶,交给我吧,你,自己小心”山鬼皱着眉头说道。心里默默地想,据说儒家的读书人一直瞧不上农家的种地人,据说儒家的先师孟子就曾对农家的先祖徐行大肆攻击,据说儒家的荀夫子与农家的神医姜炎经常打赌,据说这位医鬼大人,从来没赢过……   “放心吧丫头,罗网我还不放在眼里,我可是医鬼啊,既然他们招了鬼,就要有下地狱的觉悟啊。你也保重吧,我可不想再见到你了,山鬼大人。”说罢,姜炎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天空开始下起雨,冲刷掉一切鲜血和罪恶,风里传来他的歌声,沙哑而粗犷。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是分割线---------------------------   小剧场   “医鬼大人,你为什么要叫姜炎呢?”小编好奇地问   “哦,这个呀,炎帝,你知道不?我们农家的先祖,姜姓部落的首领,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听过没?唉,我给你说啊......”小编看着远处山鬼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面前眉飞色舞的姜炎,心里默叹,“我是哪根筋搭错了采访这个话痨啊......”   “山鬼大人,你被人暗算的事情是真的吗?\"小编一脸真诚。   “你想试试吗?我可以给你场景重现”看着山鬼毛骨悚然的笑容以及周围乱舞的藤蔓,小编默默地退下了,还是小命要紧。   “十八世子真的长得像猫吗?”小编眨巴着眼睛问道   山鬼沉思了一会说道:“不仅像猫,还像只波斯猫,就是感觉有点对不起猫” 作者有话要说:  碧血玉叶花是荀子用来给蓉姐姐治病的,那他是怎么得到的呢?一个小脑洞~ ☆、山中人兮   回到阴阳家,山鬼脱掉黑色的斗篷,显出她清秀的面庞,月白色上襦,上面绣着浅紫色的杜若花,绿色下裙,青色束腰,头发随意地挽成一个发髻,发间别着一根玉簪,姜炎总说对于衣着浮夸的阴阳家来说,山鬼可真算得上是一股清流。她不太喜欢太过华丽的装饰,偏爱雕花的门窗,白玉花瓶里插着几枝应季的花,院子的布置应和着四季,春有柳,夏有竹,秋有菊,冬有梅,还有一些杜若花和兰草,这一年四季,空气里都弥漫着花草香。   阴阳家今天新晋了一位长老,也就意味着,她这个代理长老终于可以卸任了,从一开始山鬼就知道东皇大人从没想过让她染指阴阳家的事物。她拿起名册还有其它一些东西,准备去见见这位新晋长老,交接一下工作。思绪回到过去,想起她第一次来到阴阳家的情景,那时她多大?十三岁?还是十四岁?她记不太清了。大殿里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浅蓝色的衣裙,上面绣着白色的山茶花,眼神平静,目光柔和,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只是头发有些乱,脸上还有些污渍,衣服也破了,看起来好不狼狈。东皇大人指着她说:“她就是木系长老,赢了她,她的位置给你玩玩。”那时候她还以为,这只是个测试。   女人使用的是万叶飞花流,那些叶子速度极快并且极其锋利,虽然她的藤蔓像盾牌一样守护在她周围,可那些叶子的攻势实在太猛了,角度刁钻而诡异,分可成飞针,合可成利剑,她到底还是太嫩,速度力度都不够,若真是一场生死之局,她必输无疑。然而,那女人似乎一心求死,于是她的藤蔓就这样刺穿了女人的喉咙。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对叛逃者的处决,那位眉目如画的女人就这样成了她生平杀得第一人。那女人嘴角带着解脱般的笑容,眼里满含着感激,毕竟,这样的的处决方式在阴阳家可真的算是“仁慈”了,那也是她第一次明白阴阳家是个什么地方。东皇大人玩味地看着那些仿佛有生命般带刺疯长的藤蔓,淡淡地说:“枯木逢春,画地为牢,藤蔓这玩意儿,柔韧性强,可攻可守,教你的人可是费心啊,你叫什么名字?”“阿若”“山中人兮芳杜若,你以后就是阴阳家的山鬼了,这木系,就先由你掌管吧。”第一天进阴阳家就成为了长老,这看起来是个天大的恩赐,可是,这么些年,山鬼早就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她不过就是东皇太一身边豢养的一只鬼罢了。   “山鬼大人,这是去哪儿呀”思绪被这一声拉回了现实。   眼前这个穿蓝色衣服的小孩是阴阳家两大护法之一——星魂,这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天才少年,小小年纪就已经是超越五大长老可以与月神比肩的护法了。山鬼叹了口气,说道“我去见见新晋的长老啊,星魂大人”   “连交接工作都这么积极,山鬼大人不愧是东皇大人最重视的人啊”   山鬼看着眼前这小孩皮笑肉不笑的脸默默地下了个决心,以后再也不管闲事了,这星魂就是她当年一念之差捡回来专门给自己添堵的。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沉寂的躁动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扰乱了思绪。山鬼奉命去一个小村庄寻找一个人,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回来的路上看见一群小孩围着另一个小孩,他们用手中的石头扔他,嘴里还念念有词:“都是他,他就是个不祥之人,村口的阿婆就是被他克死的”“他就是个扫把星,你看他来这儿之后,我们村就没有过好事”“就是就是,你看他脸上那奇奇怪怪的花纹,说不定他就是个妖怪,打死他”“还有那场大火,就是他招来的!”山鬼不禁觉得好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么些事儿哪是一个孩子能左右的,果真,人们总要找个迁怒的对象。再说这小孩,皮肤异常的白,眼神冷冽,眼睛里仿佛有万丈深渊,左眼周围有诡异的淡紫色火焰花纹,山鬼摸了摸自己眼上的纹路,若有所思,余光中看见那男孩的手似乎动了动,紧接着那些围着的孩子们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似的,痛苦的倒在地上。山鬼知道,那是阴阳家的一种幻术,中招的人会死在自己的幻觉里。这个孩子,果真不一般。山鬼轻轻地抬手,将小孩的幻术打断,走到他面前,说:“跟我走吧”小孩起身,漠然地看着那几个还在挣扎的小孩,跟着山鬼来到了阴阳家。   和星魂相处越久,山鬼就越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星魂空有一张孩子的脸,他所享受的,是高高在上掌控人们生命的快感。山鬼曾问他到底想学怎样的阴阳术,他嘴边带着嗜血的笑:“当然是掌控人心的了”山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要剖析的是别人的心,可是要先付出自己的,这代价,你付得起吗”   星魂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这没用的东西,我要它干嘛”   果然,过了不久,山鬼就看到星魂在习阴阳傀儡术和读心术,用来练习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山鬼一直很想知道这个死小孩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这世上哪有人生下来就嗜血的呢?那些被他控制的人仿佛置身于万丈深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星魂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痛苦的样子,一步步提升自己的功力。   星魂第一次出任务便是围剿一个村庄,那领头的人策划了一场针对于皇帝陛下的刺杀,以卵击石,必定失败。星魂用读心术找到了他们藏匿的地方,山鬼怕出什么意外便跟着来了。   那领头人已被星魂重创,本来也没有什么用了,可星魂却没有急于杀他,而是让那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个一个斩杀,人间地狱,血流成河。随即星魂走向旁边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妇人。那个领头人撕心裂肺地冲着星魂喊:“你有没有人性,她们,她们是无辜的。”新的时代开始了,可有人依然活在故梦中,不愿醒来,是应该感叹他们不忘过去的忠贞,还是应该鄙视他们不懂生存之道?山鬼看着这个口吐鲜血瘫倒在地的男人不禁发出感慨。这人她是知道的,他曾是楚国影虎军团统帅季布的手下。秦王政二十三年,王翦、蒙武击破楚军,昌平君兵败而死,楚国大将项燕自杀,楚国灭亡,项氏一族的少主出逃,成为帝国的通缉犯。在所有的痛苦中,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憎恨是最刻骨的,也许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痛苦是暂时的,因为他们还要继续活在这世上,但这种痛苦对于保家卫国的军人而言,却是刻骨铭心,无法接受的。他们能怎么样呢?有的,在国破家亡的那一刻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维护着自己身为军人最后的尊严,而有的,便蛰伏于黑暗中,等待着复仇的时机。他们能去恨谁呢?他们无能而又贪婪的王?鱼肉百姓怀抱私心的将领?还是那不公平的老天?都不是,谁的铁蹄踏进了家园,谁就是他们这一生最大的敌人。只是,复仇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因素缺一不可,缺了哪一个,都是灭顶之灾。   星魂摇着脑袋对着说:“她们无辜不无辜与我何干?你只需要记住她们都是因为你的愚蠢而死的就行了”说着,他便把手伸向了那个大概也就四五岁的孩子“既然做了就得接受失败的惩罚啊,人性这种东西,我是不需要了,你也没有必要要了”那军人仰天长啸,嘴里鲜血不断地往出涌“你这个小鬼,怎么,会懂,你,你不过,是嬴政的,一条狗”星魂走到他面前,轻轻地说:“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只有弱者才会如你一般看着我屠尽你的同伴而无能为力,国破家亡,不过因为你的王太无能了,你的国太弱小了,何必去埋怨别人呢?谁厉害,谁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主宰,这规则,真是又公平又残酷。戏看够了,你,可以上路了”说罢,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山鬼皱了皱眉头,说:“够了,动作快点,我们要走了”星魂看着依然在瑟瑟发抖的母子,意犹未尽,“你紧张什么,山鬼大人果真仁慈啊。”立场不同,选择就不同,进而结局也不同,不过各为其主,哪里有什么正义与否,这乱世中最强的七个国家,哪一个不是通过吞灭周边小国扩张国土的?哪一个王城不是由成群的枯骨堆积而成?这宫殿前的数万块青石板里哪一条缝里不是擦不净的血?胜者王侯,败者亡魂,这本就是一场生与死的厮杀。可她却有些羡慕眼前的这些人,至少他们有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信仰,即便失败失去性命,也不枉世间走一场。可他们呢?他们这样的人,本就没有选择,他们本身就是主人的一个个武器,让杀谁,就杀谁,他们要想活下去,心就要硬如玄铁,坚如磐石。山鬼看着星魂,默默地说:“他们的结局我早已知道,可是你呢?你会变成什么?”到底是这世界把人变成了怪物,还是这里本身就是怪物的殿堂呢。   匆匆告别星魂,山鬼又要去见另一个怪物了,那个不说话的紫衣女孩,就是阴阳家新晋的木系长老--少司命,作为她曾经的上司,山鬼还是很喜欢她的。她看到山鬼的时候,眼里有一丝期盼,眼神也变的清亮起来。山鬼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她面前,轻轻的说道:“我帮不了你了,你自己把它弄丢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再回头了,鱼和熊掌,总是无法兼得的。”少司命的眼睛渐渐暗淡下去,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心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从被东皇大人选中成为五灵玄同之一的时候,她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人注定是人,神注定是神,阴阳家企图与神比肩,那么这条封神之路注定是崎岖而坎坷的,要付出的代价也注定是高昂的。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山鬼当然知道眼前的女孩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也知道她终究还是把那个道家天宗的孩子处决掉了,是命运让他们俩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他们如何能够逆天而为?山鬼看着少司命的眼睛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阴阳家五大长老之一了,新的时代已经来临,每个人都要探索自己的生存之道,你,也一样。”少司命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眼睛继续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山鬼浅浅地笑了笑,内心有些悲哀,自己什么时候也在引导着他人变成怪物了呢?而她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怪物了呢?   ------------------我是分割线--------------------------------   “山鬼大人,少司命大人真的不会说话吗?”   “你去问她啊”山鬼头也不抬地说。   “........”小编心里苦.......   “星魂大人,对于山鬼大人把您带回阴阳家这件事您怎么看”   “挖了你的眼睛看”星魂嘴角撇出一丝微笑。   “您安好哈,小的我退下了”小编觉得这期这俩人都不能惹...... 作者有话要说:  灵衣玉佩,一阴一阳,罗生堂下,秋兰长生。 ——《罗生堂下》少司命特别篇 希望玄机写写少司命和盗跖 ☆、小圣贤庄   山鬼看着桌子上的盒子,想起姜炎的嘱托,将自己的头发用束发冠束好,再用药草将自己左眼的纹路遮上,换上一身青色长袍,披上黑色的斗篷,出发前往小圣贤庄。   是夜,月朗星稀,树影斑驳,山鬼站在树林中,朗声道:“各位,都追了一路,还不现身吗”从树林里走出五六个剑客,蒙着面带着斗笠,山鬼心想,这罗网的人怎么都一个打扮。领头的人说:“前面的兄台,我们不想与你为难,交出你手里的东西,我们各走各的道”山鬼笑了一声:“你们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呢”不过一瞬,那领头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藤蔓缠绕,动也动不得,其他人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拔出剑。“知道害怕是好事,但是以卵击石就愚蠢了”山鬼的手上出现一道水柱朝着藤蔓飞去,那藤蔓遇水像有了生命般开始疯长,带刺的枝桠很快将缚于其中的人刺透。四周围着的剑客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刺向山鬼。藤蔓像一个盾牌一样包围在山鬼周围,那些剑就好像刺在一堵墙上一样毫无作用,空气里带着丝丝花香,甜而不腻,有一个剑客大叫一声:“不好,快撤”可惜,已经晚了,那缚着领头人的藤蔓尝到鲜血的味道开始疯狂的生长,白色的花散发着有人的香气,那些剑客很快就四肢无力,被藤蔓吊在空中。“多么完美的艺术品啊”山鬼呢喃道。鲜血顺着藤蔓流下来,一滴一滴,在地上画下一个圈,画地为牢,这一次,山鬼没有做任何处理,既然那些家伙能跟来,说明赵高那家伙,已经知道了罢,不过,山鬼想,要是来的是六剑奴,现在倒在地上的,恐怕就是她了吧。   作为海边城市,桑海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海水的湿气,碧海蓝天,青瓦绿树。小圣贤庄是什么地方?儒家主要所在地,天下读书人的向往。儒家掌门伏念,齐鲁三杰之首,推崇王道治国,独创的圣王剑法讲究内圣外王,正是“礼”的极致。佩剑太阿,乃欧冶子、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打造,是一把诸侯威道之剑,出炉时天时、地利、人和三元归一,剑未成而剑气已存于天地之间,所以当年天下第一相剑师风胡子作“剑谱”,将此剑列为第三。不过山鬼觉得,这伏念一定是一个古板的小老头。   打着姜炎的旗号很顺利地就见到了荀夫子,尽管已经两鬓斑白,可丝毫不影响他的仙风道骨,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山鬼心里想,果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姜炎的朋友都是一个个不愿老去的老头。只不过,在荀子面前山鬼可不敢像在姜炎面前一样没大没小。   “既然他委托于你,那么你一定是他非常信任的人了,可否告诉老朽,他出了什么事”荀子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山鬼,叹了口气说道。   “先生被罗网盯上了”   “罗网,可是李斯掌管的那个组织”   “是,但罗网实际的头领是中车府令赵高赵大人”   “看来罗网不仅四处征收人才,名剑名药,奇珍异宝也搜集了不少,这次盯上姜炎,恐怕就是他给我的这株碧血玉叶花吧”   “先生他怕有什么闪失,这才委托我交予前辈”   “多谢你了”   “晚辈不敢”   “夫子,三师公求见”门外的小童说道。   “既然前辈有客,那么晚辈告辞”山鬼起身道。   “也好,有缘再会”   从荀夫子的小屋出来,山鬼松了一口气,还好荀夫子没有问什么别的。她之前是见过荀夫子的,可能是荀夫子不愿戳穿她吧,也可能荀夫子已经忘了她的样子,不管是哪样,都算是有惊无险。山鬼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想着刚刚被小童称为三师公的人,应该就是儒家三当家张良了吧。   张良,齐鲁三杰之一,韩相张开地之孙子,家族“五代为相”,佩剑凌虚,剑谱排名第十,楚国著名相剑师风胡子点评:“剑身修颀秀丽,通体晶莹夺目,不可逼视,青翠革质剑鞘浑然天成,嵌一十八颗北海‘碧血丹心’,虽为利器却无半分血腥,只见飘然仙风,果然是名器之选,剑虽为凶物,然更难得以剑载志,以剑明心,铸剑人必为洞穿尘世,通天晓地之逸士,虽为后周之古物,沉浮于乱世经年,然不遇遗世之奇才,则不得其真主。曰:空谷临风,逸世凌虚。她虽没有见过张良,但确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诶,这从儒家走出来的都是佼佼者啊,那荀夫子的弟子,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大人么。不过他的另一个得意门生,公子韩非,山鬼微叹,这个人虽然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谜团。   正想着,山鬼突然停住了脚步,听着风拂过树叶的声音,朗声道:“怎么,儒家的人都有跟着别人的习惯?”从树丛里走出一人,身材修长,样貌潇洒不羁,赫然就是刚刚求见荀子的儒家三当家,张良。   “在下张良,在下的一个朋友中了一种毒,皮肤上出现了奇怪的纹路,本来想问问姜炎前辈,不知兄台是否愿意帮在下解答一二。”   山鬼直直地看着张良,仿佛要把他看穿,半晌,答道:“我又没有见过,怎么知道”   张良从袖中拿出一块布,像是从哪件衣服上撕下来的,布上画着一只手,上面布满了像是血丝一样的紫红色纹路。山鬼抬头看着张良那张俊俏的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都说儒家三当家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既已知情,又何必再来问我”山鬼看着他,说道。   “良自得之他的死讯,夜不能寐,然苦于才疏学浅,无法得知真相,恳请山鬼大人赐教”张良眼神清亮,带着一丝恳求。   “先生,你真应该学学你师叔,看破不说破,不过先生,我可是阴阳家的人呢”山鬼笑着看着张良   “有些事情,大人也是想知道的吧”张良嘴边带着一丝狡黠的笑。   山鬼看着张良,知道他一定是要从自己这里得到答案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我确实知道,那根本不是毒,是咒,”山鬼轻叹“人死不能复生,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在这世上,你又何必一定要知道他的死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死了,可不代表他所知道的也随着他一起到坟墓里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他未完成的,至少,也得知道他为什么而死,不是吗”张良轻轻地说道。   其实山鬼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些她念念不忘的人从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消尽了模样,反而愈加清晰,放不下,忘不掉。   “子房,原来你在这儿,叫我好找。”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山鬼看到远处的人,呼吸急促,转身对张良说道:“就此别过吧,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张良看着离去的山鬼,低低地说道:“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山鬼大人”随即,转过身去:“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大师兄找你,师叔说你离开了”来的人正是儒家二当家,颜路。“怎么,刚刚那位兄台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吧,怎么,师兄认识他?”   颜路望着那个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我们走吧,师兄还在等着呢”   山鬼一口气跑了很远才停下,颜路,颜路,她反复念这个名字,想笑,又想哭,她喃喃地说:“你还期盼什么呢?你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你了,现在的你,就是个怪物啊。”   -------------------我是分割线-----------------------------------   “张良先生是更喜欢韩非呢?还是更喜欢卫庄?”   “我更喜欢二师兄”张良似笑非笑地说。   “......”小编貌似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颜路终于出场了,特别想做那样的人,不争不抢,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忠于初心 很羡慕“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可终究是个梦 ☆、剑圣盖聂   从小圣贤庄回来,山鬼得到了一个消息,剑圣盖聂带着一个孩子叛逃秦国。对于盖聂的离开,山鬼并不感到意外,盖聂这个人吧,气质从容淡定,处事冷静,剑术高超,出剑干净利落,一击必杀,没有多余的炫耀和修饰,速度、力量与准确性的完美结合。威逼利诱也许是拴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可是盖聂既不怕威胁,也不爱名利,他像是一直这样踽踽独行于世间,别人想追上去,却总觉得隔了千山万水那么远的距离。所以,对于他的离开,山鬼不怎么惊奇,她惊奇的是,这个长得就是一脸注孤生模样的人居然是带着一个孩子跑路的,这可就是大新闻了。不过当她知道那孩子是荆轲的儿子时,忍不住叹道:“孽债啊。”   距荆轲刺秦也有那么些年了,皇帝陛下却依然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想杀他的人他太多了,这关键时刻,第一剑客盖聂又叛逃了,他老人家能有多火冒三丈山鬼不用想就知道。据说这荆轲临死前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盖聂,这可是一段宫廷秘闻,那荆轲的爱人居然是皇帝陛下的妃子。不过,这种事情也就听听罢了,谁还敢在皇城脚下嚼舌根呢。至于为什么现在要带着这孩子跑路,这其中的事情,恐怕不那么简单,说不定和阴阳家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山鬼想到这儿,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心想道:“这天,是要变了,这墨家与皇帝陛下对抗这么久,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吧。”   过了晌午,山鬼就被东皇大人招去了,叫她跟着盖聂,找到墨家机关城,然后,原地待命。山鬼有些奇怪为什么盖聂一定会去墨家,东皇大人淡淡地说:“不管他走的是哪条路,不管他最初的设想是什么,他最终的目的地都会是墨家,这是逃不开的宿命。山鬼大人,有些陈年旧事,也该做个了断了不是吗?那个孩子,埋没在墨家太久了,你知道该怎么办。”   出了咸阳城,算着盖聂出城的时间以及东皇大人的指示一路狂奔,她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自己也要做好打算了。没费多少功夫就看到了盖聂驾着的马车,带着一个不会武功孩子毕竟不是件轻松的事。她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不动声色地替他们处理掉一些威胁,虽然她觉得那位剑圣大人恐怕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跟踪他吧,反正她也没想隐瞒。   第一波追赶的人已经到了,山鬼有些惊讶,来人竟是多年前被盖聂亲手抓住的黑剑客,胜七。胜七,原名不详,江湖上人称“黑剑士”,他冷血、残忍,将打败所有强者作为人生目标,败亡在他手下的剑客数不胜数。此人多次被七国捕获,关入死牢,却总能逃脱而出,所以又被江湖人称之为胜七。不过,这是他离开农家之后的事情了。山鬼听姜炎说过,这胜七原本是农家六堂之一魁隗堂堂主,后被田蜜夺走堂主之位,被农家所抛弃。每每说到这里姜炎都要感叹一声,不要小瞧女人啊。   山鬼一边紧跟着盖聂那狂奔的马车,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胜算几何,情况不太乐观,若说盖聂一人倒还有胜算,可还有那个孩子,真是不妙啊。正在她盘算着怎么甩掉胜七的时候,就看见胜七一剑下去,盖聂的马车就向山崖下滚去,山鬼倒吸一口冷气,胜七那把剑可是巨阙啊,此剑钝而厚重,巨大无比,通体漆黑,因其势不可挡的强大剑气得名,威力强大到一剑可以斩断木桥和树林,力量极为强大,但是一般人很难轻易挥动它,出道时,剑谱排名不过两百名开外,短短十载,一跃升为第十一名,这一剑下去,凶多吉少啊。山鬼定了定心神,一伸手,几条藤蔓便悄然过去,给了他们一些缓冲,饶是如此,盖聂依然受了伤,倒是那孩子被他紧紧护着,毫发无损。   夜晚,山鬼缩在树丛里默默地看着盖聂一脸慈祥地给那孩子烤鸡,感觉就像一位慈父,不禁叹道世事无常啊。顺便感慨下自己饥寒交迫,惨不忍睹的处境。   “阁下跟了那么久,还帮我们解决了不少麻烦,还不现身吗”   山鬼猛地一激灵,差点从树丛里掉下来。定睛一看,那孩子已经睡了,盖聂面向她静静地说道。   “我就说叫我来跟踪你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山鬼耸耸肩道。   “阴阳家的山鬼大人,年少成名,常年披着黑色斗篷,形迹飘忽不定,几乎没有参加过帝国的行动,甚至连阴阳家的人都鲜少见过她的面容,我不记得你我有什么交集,你,又为何要帮我们呢”盖聂看着她,轻轻地问   山鬼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摘掉了身上的斗篷。。   盖聂看着她眼角的纹路,似曾相识的眉眼,好一会儿,带着一丝不确定,说道:“你,是,阿若?”   山鬼在听到这一熟悉的称呼时开心的笑了:“看来我还没有长偏”   盖聂叹了口气,说道;“他原意,是想让你远离这一切的,他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原意吗,也许吧,战争已经开始了,在这样一个乱世中,谁又能做到独善其身?我们都没有选择。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再险峻的山,也要试着杀出一条血路啊。我本就想找个时机离开,这次,刚好,“山鬼顿了顿,看着已经熟睡的小孩接着说道,“你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才离开的秦国?”   “是”   “这孩子有点古怪,怕是和阴阳家有关系吧”   “你也看出来了”盖聂边说边领着山鬼走到那孩子的旁边,山鬼俯下身子,脸色一变。   “这……这是月神大人的封眠咒印?这种阴阳咒印是上古的□□,很难解开啊,你要带他去哪儿?”   “找一位道家高人,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解开这咒印,那一定是他了”   火光中,盖聂看着山鬼的脸色皱了皱眉头,突然扼住了她的手腕。   “阿若,你!”   山鬼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腕,浅浅地说:“大叔,我很好”   “你这样,叫很好?”盖聂的语气开始带着丝丝怒意。   “这点代价,我还是付得起的”   “他若还在,是绝不允许你这么胡来的”   “他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又怎么掌握我的?大叔,放心吧,我可以解决的”山鬼看着盖聂,脸上带有一丝忧伤。   盖聂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接下来要去哪儿,你要不要……”   “不了,我跟着你,也就到这儿了,我得到的消息,皇帝陛下,恐怕要对墨家动手了,我得去见见那个人。你在秦国的时候,六国就有很多人做梦都想杀了你,现在,你为了这个孩子与整个秦国为敌,而且,这孩子,是荆轲的儿子吧,江湖上的人可都认为是你杀了荆轲,你这一路,腹背受敌啊。胜七只是一个开始,不仅是帝国的人,还会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一波接一波的来,你,保重”   “你也一样,这一路注定坎坷,阴阳家的人,你,也小心”盖聂看着眼前这已经长大,可以独挡一面的姑娘,不知该喜该忧,万般话语到嘴边也不过一句“保重”   山鬼告别盖聂,依然一路狂奔,到达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茶馆的茶水滋滋地冒着热气,说书人还在说着杂文趣事,山鬼坐在窗户边,一点也没有欣赏窗外如画般的景色的兴致。   “发生什么事了”对面坐下一个身着黑袍带着斗笠的男人。   “李斯向嬴政报告说你在酝酿一场针对帝国的阴谋,他要对墨家动手了,虽然我不知道来的会是谁,我要带走月儿。”山鬼依然望着窗外,浅浅地说道   “东皇太一不会太晚发现你的叛逃,月儿跟着你岂不是更加危险”   “盖聂叛逃的消息,你已经知道了吧,他让我跟着盖聂,并且笃定了盖聂最终会到机关城。”   “盖聂?”男人语气里带有一丝犹疑。   “你怕是还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吧,他叫天明,姓荆,从小养在秦王宫,算起来,和月儿差不多大。”   “那是,他的儿子?”男子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许波动。荆轲,这个名字是他心上的一道伤疤,纵然过去很多年他依然无法释怀。而他,居然有个儿子,那么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去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   “阴阳家自己不敢对抗墨家,但这次,嬴政是志在必得,他们一定会趁此搅上一局。东皇太一最想要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这么多年了,他也等不及了。”山鬼接着说道。   “机关城易守难攻,不会那么轻易攻破的,就算攻破了,我们也是有退路的,月儿在机关城是最安全的”   “你总是这么自信,可有多少人的悲剧都因为你的一意孤行造成的,她被抓起来了,关在哪里我不知道,她成了禁忌,说也说不得,问也问不得,可我知道她定不会好过,月儿,怕是一直以为自己的爹已经死了吧,你就这样在黑暗里苟且,对她们不闻不问。”   “阿若,不闻不问才是我最后能做的了,”对面的人轻轻地说“你若要恨我也是应该,毕竟,是我把你们一家卷入到这件事里的”   “这是他的选择,我恨你作什么,有些人被时代改变,可你想做的,是改变时代,你有你的思量,我不做评价,可是月儿……”   “阿若,我是月儿的父亲,纵然是个很不称职的父亲,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她的”   山鬼叹了口气:“好吧,消息我已经传到,我也要告辞了。”   “你真的不考虑来墨家,至少墨家有……”   “当今世上,还有谁神的过医鬼姜炎吗?我和我爹一样啊,叔叔”山鬼后面两个字咬的极重,“我会去桑海,若真有什么事,你们在那儿不是也有个据点吗”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我走了,这小镇也是你的一个据点吧,看那小二看我的眼神,生怕我对你这位巨子大人做出什么非分之举。”   “你这没大没小的毛病还是不改,去了桑海,找有间客栈,掌柜的叫庖丁”黑衣男子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你也保重吧,还有场硬仗要打呢”说罢,山鬼头也不回地走了。   黑衣男子握着手中的已经凉透了的茶,望着远处已经走远了的山鬼的背影,不禁苦笑,微风拂过,黑纱被吹起一角,如果有燕国故人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那隐匿于斗篷之下的,正是那位策划荆轲刺秦王的燕国太子,姬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我是分割线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为什么说剑圣大人长的就是一脸注孤生模样啊?“   ”他笑过吗?“   ”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有过变化吗“   ”没有“   ”他有亲人吗?“   ”没有“   ”他有朋友吗?“   ”没有“   ”他有敌人吗?“   ”多的数不过来“   ”那他会有女人吗“   ”......没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盖聂,我真是有着深深的执念啊...... ☆、韩国故人   告别燕丹,山鬼向东到了桑海,她并有直接去墨家的据点有间客栈找掌柜庖丁,而是去了小圣贤庄拜访张良。   “张良先生,别来无恙啊”张良抬头,门外一张灿烂的笑脸。   “山鬼大人,你要是再晚点来儿,我可就出远门了”看到从房顶上跳下来的山鬼,张良有些好笑地说。   “儒家三当家张良先生心系天下,小女子我可不敢耽误,就占用您一点儿时间”山鬼靠着门框幽幽地说。   “山鬼大人来找在下,有何指教啊”   “我叫青若,叫我阿若就好,阴阳家的山鬼,已经不复存在了”阿若轻轻地说道,“做鬼做久了,都忘记这尘世是什么样了”   “剑圣盖聂叛逃秦国,你紧接着叛逃阴阳家,倒像是你们商量好的似的,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韩国往事,你若愿意,我便一一告知”   “自是愿意,进屋讲吧”   “先生,在韩国的时候,你可在公子韩非府上见过一个老头?”   “韩非兄府上,可不止一个老头……”张良无奈的说道,“你是指哪一个”“明明身怀绝技,却低调到让所有人都忽视了他”   “你,是说,魏伯?”张良皱着眉头说道,“那时候,卫庄兄是感觉到他不   是普通人,但是,韩非兄却说是卫庄兄多虑了。”   公子韩非是什么人?他会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放在身边吗?他知道些什么,又在信着谁?   “那个人,在阴阳家的名字,是夜尘,很久之前就失踪了,在东皇大人得到他的行踪的时候我曾奉命去找他,可那时他已经死了,我离开的时候,发现了星魂,当时我并未多想,但是,最近星魂抓了一个人,我偶然得知了,一些往事。”   “往事?”   “这个夜尘,说是阴阳家的人,却没几个人知道,连个存在感都没有,年龄又比较大,他几乎可以等同于空气了,但是貌似咒术很出众,东皇大人就交给了他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这世上哪里有这么顺理成章的事情?无缘无故的安逸才是丛林里最可怕的陷阱。   “监视韩非兄?”   “他本就是,安插在公子韩非身边的一枚暗棋,至少,东皇大人是这么认为的。在韩非离开韩国后他也没有再回阴阳家,而是过着四处漂泊的生活,他可能也乐得逍遥吧。他在路边随手捡了一个小孩,对外就称是他徒弟。他们找到了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庄,日子虽然清苦,但也平静,然而还是被发现了”   “有人出卖了他”张良轻轻地说   “出卖他的是那个村子的村民,无外乎名与利。以夜尘的实力,本来可以逃的,事情有些出乎意料,那些人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而是那个孩子。他为了救那个孩子身受重伤,因为,来的人不是普通的杀手,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剑圣盖聂,以一敌百。”   “军队 ……什么样的孩子值得动用一支军队……”张良喃喃地说道。   “也许,又是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吧,盖聂不是刚从帝国带走了一个吗”阿若淡淡地说,“不过,嬴政派军队是为了盖聂,那么这个孩子,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呢?”阿若眼里闪过一丝冰冷,“他现在的能力,我倒是清楚得很。”   阿若忘不了星魂在折磨那个漏网之鱼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是怎样一种愤怒,绝望,痛苦……在星魂心神不定的时候,山鬼动用了读心术,进入了他的回忆。星魂的回忆是断断续续的,而且绝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阿若只是看着就觉得胆颤心惊,追杀,逃亡,鲜血,杀戮,控制,折磨,这样的生活直到遇见了夜尘。夜尘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懂得照顾别人,是个古怪的老头,可星魂却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是在意他的,是可以依靠的。活了这么些年才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那人不会让自己饿肚子,那人还会教自己阴阳术,尽管那人不善于表达,可是星魂在心里早把他当作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可是,就这么一点点的温暖,老天爷都不肯给他。人太多了,夜尘年龄也大了,鲜血似乎激发了星魂的能力,可他终究是太小了,夜尘还是死了。星魂看着眼前的人慢慢地倒下,手抚摸着星魂地脑袋:“抱歉了孩子,以后不能陪你了,前面的路,要靠你自己了”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从地狱到天堂,又从天堂被打入地狱。当天晚上,那个村子就烧起了大火,燃烧着少年的恨意。谁去平息少年的怒火?谁去抹平少年的恨意?伤害与被伤害,是个周而复始的死结。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阿若不知道他在写这些的时候可曾经历过绝望的人生。人们赋予苦难的意义本来就是自欺欺人的幻想,选择坚强起来不过是因为我们太过渺小而别无选择。可是,这些强加的折磨轻而易举就能把人逼向另一个极端,那是终年寒冷的深渊,那里埋葬着少年的喜怒哀乐。那个冷漠的小孩,那个视人性为无物的小孩,那个眼睛里有万丈深渊的小孩,那个蜕变成怪物的小孩。有时候地狱是存在的,就在人的心里,终身相随,不死不休。   “那个孩子,是现在阴阳家的天才少年,帝国两大护法之一,星魂?”   “是”阿若叹了口气道:“星魂身上有一种咒术,那是夜尘独创的咒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真假难分,虚实难辨,若没法确认目标,阴阳咒术便很难实行,这雾里看花,就是守护咒术的一种,一般的阴阳术,是伤不了他的。我要说的重点是,公子韩非死的时候,身上也带有守护咒,和星魂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他死了,可能一直都不会被发现。”   “也就是说,夜尘,是在奉谁的命令,保护韩非兄?”   “这样想来,夜尘是究竟是谁的人,奉的是谁的命,不是,很清楚了吗?说起来,寻找夜尘的踪迹是在公子韩非死后进行的,很多事情太久远了,我能查到的,也就这么些了。”阿若想,他能捡到星魂,究竟是意外?还是早已经注定了呢。   “那么,这个夜尘,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那老头,真的,姓魏,”阿若浅浅地说。阴阳家的人,哪一个背后没有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若,这次我要去的,是墨家机关城。”张良抬起头,看着她   “诸子百家,终于要联合起来了吗”阿若看向远方,阴云密布,不知道这第一场大雨,什么时候来。   —————————————我是分割线——————————————   “找张良是因为他是韩国故人吗??”   “听说,儒家二当家,实力宠弟?”阿若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小编在心里默默地想,“三师公你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之前说自己特心疼星魂的时候,我弟吐槽我说:“原来你喜欢脾气古怪的小正太,啧啧,口味太重了”我只是觉得,什么是天才?背后一定是数不清的鲜血与伤痛,努力从来都是一个漫长而寂寞,煎熬的一个过程,可星魂还是一个孩子,他的心怎么一点点变冷,他又是怎样独自一人熬过这慢慢长夜?千百年来,多少人追求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境界,可是别忘了,高处不胜寒啊。。。。。。 ☆、河伯青淼   距离张良离开已有两个多月,虽然没传来什么消息,但阿若也不心急。那日张良走后,她就去了有间客栈,丁掌柜早就得到了消息,好茶好肉好菜的伺候着,不过阿若却没住在客栈里,叫庖丁在距离城镇不远的山上给她在竹林旁搞了间小房子,每天没事儿就去庖丁那儿蹭蹭饭,顺便逗逗那个男扮女装的小姑娘,生活好不惬意,虽然庖丁因为伺候着这姑奶奶很是难过。   这天晚上,阿若正坐在山上百无聊赖地靠着竹子愣神,远处飞来一只信鸽,停到了她的小屋上,阿若一边取下信件一边自言自语道:“庖丁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就是不知道这从墨家来的信鸽上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打开信件的那一瞬间,阿若像是被抽走了五脏六腑以及所有的喜怒哀乐,变成了一句行尸走肉,她瘫在地上,喃喃地说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信上赫然写着:城被攻破,巨子已死,高月被带走。   阿若想起了那个总是喜欢穿着青色的袍子,披着黑色斗篷,用仅有的一只臂膀为她撑起整片天空的男人。他会逗她笑,会一点一点教她阴阳术,告诉她除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伤人。他会让枯萎的兰花重新绽放,那是阿若见过最美妙的画面。他的妻子也是极美的人,原本是东君焱妃身边的人,就这样被他挖了墙角。他对他妻子极其的好,温柔体贴,为她遮风挡雨。他带着她们游历大江南北,见了很多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只是那些看起来很厉害的人对抱着她的男人却是礼遇有加,哦,那他也一定是个十分厉害的人了。她还记得那抚摸过她头发的大手,还记得他身上的花草香,还记得他嘴角浅浅的笑容,还记得他虽然清亮却带着愁绪的双眼。后来,他的妻子死了,被一群很坏的人杀死了,他带着她跑了出来,只是他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了,反复地唱着:“夏至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夏至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室。”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又来找他了,他们说了些什么,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之后,那个被他称作是东皇太一的人在不久后就带人冲进来了,然后她看着他嘴角流下了鲜血,倒在她面前。   在他死后很久她才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比如他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比如他为什么总是一脸忧伤地看着自己,比如他为什么会认识那么多的人,比如为什么东皇太一没有杀她。她怨过恨过痛苦过疯狂过,也许是她一直过的太顺了才无法接受,可生活始终是最严酷的老师,它教的东西,她不得不会。   人如浮萍,身如柳絮。   渐渐地,她学会了释怀,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把自己逼上了一条绝路,孤注一掷,死不回头,亦如当年那个易水河边孤独而又坚决的背影,明知是死局却依然义无反顾。可现在呢?那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在嘲笑着她的无力。月儿被带走了,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呵,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她终究还是没能保护的了她,她料到了开端却没猜透结局。墨家巨子呢?她虽然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偏执的男人,可他却是她仅剩的亲人,长辈,尽管他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地走在死亡的边缘,可在阿若的眼里,他是打不倒的,可现在,他死了,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她有些不知所措。尽了人事还要听天命,只是这天命,从来都不公平。   她坐在石头上,抱着自己,眼神空洞而麻木,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喃喃道:“爹,你兄弟还是去找你了,这偷来的日子,终究是到头了,爹,这次啊,真的就剩我一个了”随即,开始失神,然后开始低低的笑:“你们这群混蛋”怕是心理素质再好的年轻人见了这幅情景也要抖上一抖。连着几天,阿若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头上,不言不语,直到张良回来。   表独立兮山上,云容容兮而在下。张良在山上看见阿若时,就是这幅景象,但是阿若那张惨白到鬼一样的脸实在没有什么让人吟诗的兴致。   “你回来了”   “你,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若静静地听着张良从盖聂重伤到流沙组织和公输家族攻破机关城,再到盖聂和卫庄决斗,最后到高月被月神带走,墨家迁往桑海。   “盖聂,重伤?”   “嬴政派去了一支三百人的骑兵”   “看来,他比我想的还要愤怒。”阿若轻轻地说,“这里面还有流沙的事儿?”   “貌似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李斯……”阿若闭上眼睛,想着东皇太一笃定的眼神,呵,这本就是欲擒故纵,目的就是逼着盖聂去墨家机关城,然后再收网,流沙,公输家族,阴阳家,李斯,这个男人对人性的把握,可真是一点也不比他师兄差。   “流沙,最后,怎么样了”阿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墨家巨子,放走了他们”听到这儿,阿若松了一口气,卫庄,卫庄,你到底要怎么样呢?纵与横,真的只能如此吗?   “墨家巨子是怎么死的?”   “六魂恐咒”   “居然还是这个。”阿若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随即消失不见。   “在韩国的时候,你没有见过我,但你知道他,”阿若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那天你问的不是阴阳家的山鬼,而是他的女儿。”   “阴阳家的山鬼不会回答我,而他的女儿会。在韩国的时候,他似乎不愿意和我有什么交集,只是有几面之缘,那双眼睛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清澈而明亮,深邃而忧伤。我知道这人和韩非兄的关系很好,还带着一个小姑娘,他死的时候,很突然,是墨家人去收的尸,但未曾听到过那个小姑娘的行踪,不久后阴阳家就出了一个同样喜欢身披黑色斗篷的少年天才。”   “河伯青淼,阴阳家仅次于东皇太一的存在,现在和东君焱妃一样成为阴阳家的禁忌。”现在还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年那个翻云覆雨的河伯青淼?又有多少人能把阴阳家的山鬼和他联系在一起?每个人都逃不过世事无常,和岁月的遗弃。阿若喃喃地说,“他为什么会游历七国,为什么会广交权贵,夜尘是谁的人,为什么他会和公子韩非一见如故?他一直在查,查那个秘密,他早就知道,可笑他还以为我可以不被牵扯进来”   “阿若!”张良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游离,似乎随时可能进入癫狂状态的女孩。   阿若转过头来,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你应该已经知道墨家巨子就是当年的太子丹了吧,荆轲刺秦失败后,秦王嬴政大怒进军燕国,为了平复秦王的震怒,燕王喜派人斩杀太子丹,将其头颅奉与嬴政,既然太子丹是假死,那么那个头颅又是谁的呢?”阿若突然笑了一声,苍凉而诡异,“我本姓姬,我爹本名,姬青。”   张良面色平静地听着这段燕国王室的秘闻,心里却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丹为丹砂,青为青雘,丹青,丹青,原来双生子的传说,竟是真的。那么你,便是,高月的姐姐,燕国的公主?”   “公主?还不如山鬼大人听得爽快。当年那老东西因为我爹出生时只有一只胳膊有损王室形象竟下令将他溺死,执行命令的人却只是把他放在篮子里,任他自生自灭,最后我爹被当时阴阳家的头领救了。这么多年后,他又下令杀死另一个儿子,有这样的爹真是可怜,有这样的王,也真是燕国的耻辱啊”山鬼依然平静地说道,想着那一日,秦灭燕,那时候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东皇大人给她讲了那段秘闻,随即把燕王喜拖到她的面前,燕王喜在她面前瑟瑟发抖,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她静静地向他走去,轻轻地说:“这么多年,你可曾有过愧疚?他们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藤蔓毫不留情地将面前的人刺穿,看着满地的鲜血,她静静地哭了,那是她自来到阴阳家以后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东皇大人看着她,略带玩味地说了一句:“这才是真实的你,不是吗?”   “那你,最后……”   “不然留着他做什么呢?给东皇太一祭天?还是给嬴政祭旗?”   张良看着眼前这个似笑非笑的女孩,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在韩国的时候,那个男人慵懒地靠在榻上,边玩弄着酒杯边说道:“阴阳家的人,都是疯子,这个门派,在五百年前脱离道家,剑走偏锋,自成一派,追求天人极限,创造了很多威力巨大却也是黑暗无比的招术,这些人啊,都是一群不按套路出牌的疯子,他们不惜别人的命,同样也不惜自己的。你别看他现在温柔如水,就像一个慈父,那不过是因为他太渴望家庭了,硬生生地把他身上的那股子偏执压了下去。所以说,子房啊,他不招你,也是你之幸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秦时明月让燕丹多活了几年,所以我加上了个小小的双生子脑洞...... ☆、万蚁噬心   连着几天,阿若在张良的帮助下总算把桑海现在的情形梳理干净了,墨家要来桑海,各路反秦势力也都将汇入桑海,至于他们要干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对于阴阳家来桑海的目的,她倒是清楚的很,蜃楼,这个结合了霸道机关术和阴阳术的大家伙,不日就会起航,去追求那飘渺的长生之术,相比之下,阿若觉得,自己的还不算疯的太深。然后想起墨家机关城的遭遇,她不禁感叹道,大叔先和二叔打了一架,二叔的手下又和叔叔的手下打了一架,二叔又和叔叔打了一架,然后叔叔把二叔放走了,两个重伤,一个身死,谁赢了?谁都没赢。果真,人的执念不能太深,一定要以此为诫……   张良看着眼前这个又恢复元气的少女,真心觉得同眼前这人讲话比他给弟子们授课累多了:“你跟传闻中的山鬼大人很不一样。”   “哦,在阴阳家不方便说话我也不想说,现在又没事儿,反正你也打不过我”阿若一边啃着瓜一边说。   “你倒是解放了天性,不过,说我打不过你,你想……”试试这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张良就感觉喉咙被什么尖东西抵住了,阿若依然笑容灿烂地边啃瓜边说:“我想干什么?”   张良叹了口气:“这点到是和传闻有一点像,一言不合就动手。”   阿若收回藤蔓,说:“我像我娘多一些,但是要在阴阳家生存,还是我爹的性格好些。”可不嘛,她爹不就是不显山不漏水的坑了一大票人。至于她娘,阿若想起来那个明媚如春风的女人,永远乐观的像个孩子。焱妃曾说,青淼这性子,也就你娘能降的住。阿若也觉得,只要见到她娘,她爹就会正常许多,笑容也会爬上嘴角。于是,温柔疯狂的河伯大人和和乐观开朗的焱妃手下喜结连理,生下了疯狂但不温柔,开朗但不乐观的阿若。阿若曾以为,这个会烧好吃的菜,做好看的衣服,教她识字带她玩,给她变蝴蝶的女人只是个普通人,直到那些人终于威胁到他们的生命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娘也是个高手,只是为了爱情心甘情愿放弃过去而已。漫天的火光照亮漆黑的夜,女人身处其中,眸子清澈如水,笑容甜美如幼童,她说:“阿淼,阿若,就此,别过了。”罗网,阿若还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啊。选择同归于尽,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珍爱的人。有时候阿若会想,若不是自己,是不是当时她爹也就随着去了呢?   “你也解放下天性嘛,老端着多显老啊。”阿若收回思绪,靠着竹子对张良说。   “若论起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叔叔”张良幽幽地说。   “哦,那没关系,我爹说了,我这没大没小的毛病和我娘一样,你说是不是呀,子房。”阿若笑颜如花。   “如此说来,倒是有件事想请教山鬼大人,这次我去机关城,阴阳家的人对你的离开似乎并不在意,这是为什么呢”   “哦,这个啊,严格地说,我不算阴阳家的人,我只属于东皇大人,并不怎么参与阴阳家的事务,隐匿于黑暗中,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我很有做一只鬼的觉悟的,我很少在阴阳家呆,几个月不见人很正常,院里子的花花草草,生长全凭运气,东皇大人要不查我,其他人能说什么哈哈哈”   “你这次的任务应该是带回高月和幻音宝盒吧,可最后却是月神在做这件事,你是想我相信你的东皇大人把你忘了吗”   “哈哈哈,可能忘了吧,也很能一时半会顾不上吧,我爹当年也是行踪不定,算得上是东皇大人的军师吧,传言还说他救过东皇大人的命,我算是子承父业吧,哈哈哈”阿若有些心虚地说道。   “一个救过自己命的人都可以背叛自己,对于你他却依然不做防范,你是想说他蠢到要把当年的事情重演一遍吗?”张良的眼神愈发犀利,“你到底隐瞒了什么呢,山鬼大人”   阿若沉默下去,她说什么呢?盖聂,荀子,还有她那位巨子叔叔是知道她身上有什么的,而张良并不精通这些,她这才瞒了过去。阴阳家啊,还真是个让她心生恐惧又无所畏惧的地方。东皇大人宣布她成为木系长老的时候有多少人不满?在东皇太一的默许下又有多少人找她的麻烦,她只能不断地修习禁术提升自己,夜里都不敢睡踏实,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去见她爹娘了。在东皇大人确定了她的身份后她就给她下了咒术,发作起来简直要人命,就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你的心脏,眼前还会出现幻觉,你怕什么来什么,肉体的疼痛加上精神的崩溃简直能把人逼疯,而她呢,就在别人看不见的绝境里,一个人挣扎到天明。谁会在意她呢?离了东皇太一,她就是死路一条。大司命曾说:“一但尝过鲜血的味道就再也停不下来了。”日积月累,滴水石穿,她怕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慢慢地就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人,空洞而麻木,如同行尸走肉,成为没有灵魂的武器。人心即便脆弱她也希望还能拥有,那个最柔软的地方有爹,有娘,还有那个最明媚的少年。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师叔就说你的身体不太对劲,只不过当时我以为是你学的阴阳术使然,而你既然和姜炎前辈在一起,他便不会坐视不管,就算我觉得有些不对,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张良叹道,“直到这次见到了天明的休眠咒和太子丹身上的六魂恐咒才明白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我能怎么样呢?”山鬼声音沙哑,“我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只要我这次完成任务就给我自由,可是,我怎么会去伤害月儿呢?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这个准备,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不过一瞬而已。”   “这就是你不肯见他的原因?”张良轻轻说道。   山鬼的笑容僵下去:“你说什么呢?”   “师兄曾给我讲过他的一个故人,那孩子的名字取自于楚辞中的那句‘山中人兮芳杜若’,他说她的眼角有如花般的纹路,他说她长得就像山里的精灵,他说她会让枯萎的兰花重新绽放,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画面,他说那孩子是他在最艰难的时候唯一的救赎,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当张良一字一字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阿若完全崩溃了。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阿若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头说道,半晌,抬起头看着张良,眼泪布满整张苍白的脸:“求你,不要告诉他我的存在,就让我永远是那个小女孩就好,停留在他的记忆中就好。我的时日不多,何必再让他伤心一次呢。”   “我带你去见师叔,他一定有办法的”   “没用的,阴阳家只有功力到达一定程度的人才可以使用咒术,而不少咒术都是禁术,除了施咒的人,根本就,解不开啊,我中的咒术就是其中之一。我早就想开了,开开心心地度过这段时间就好,你可不可以帮我隐瞒下去?”阿若看着张良恳求道。   “你到底,中的是什么咒术?”在看过六魂恐咒之后,张良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   “万蚁噬心”   “阴阳家那个,那个……”张良失声说道   “阴阳家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咒术,其实是真的有的啊,咒术本身就来自于内心,野心,恐惧,欲望,贪婪,千变万化,却像一张无形的网,怎么逃也逃不出去,它轻易就能让你走进最黑暗的深处,十殿阎罗,万劫不复”山鬼静静地说,就像驯服动物一样,听话就给食物,不听话就是身心的双重折磨,一点一点失去希望,一点一点崩溃,一点一点接受现实成为武器。   “你还有多少时间?”   “不多了,不多了啊”阿若看着远方,轻轻地说道   “罢罢罢,如此,就当我没有问过吧”张良无奈地说道。   看着张良离开的背影,阿若突然想到她初次见到颜路的场景,那一天来了很多人,幼小的她紧紧地拽着阿娘的衣角,好奇地望着那些人。人群中他负手而立,眉目如画,笑容轻浅,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她年少天真,只觉得那笑容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不由自主地想去亲近。那些人逗她,让她念首诗,她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脱口道: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颜路 ☆、鬼谷少年   墨家一众子弟很快就来到了桑海,庖丁开心阿若不再找他事儿了,不过又来了个天明。阿若每天的生活就是看着庖丁被天明气得要死还什么话也不能说,顺便看看那俩孩子在儒家的生活学习,虽然她并不觉得把那俩孩子放在儒家是件多么明智的事。天明这个孩子,古灵精怪的,虽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是重情重义,充满勇气,不畏惧失败,这点,倒是和他爹一模一样,所以,阿若对这个小孩还是很感兴趣的。而另一个少年,少羽,楚国项式一族的少主。看着这个孩子,阿若想,也许,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预言,会成为现实。每次看到张良端着三师公的架子说话时她就很想笑,总而言之,她天天都很快活,除了偷偷看颜路的时候。   阿若从不与墨家的人正面接触,只是若不幸碰到他们整出危难之中,拉他们一把便是了。其实她自己也清楚,不管怎么样她都算是和墨家在一条战线上的了,墨家前巨子是她叔叔,月儿是她妹妹,盖聂是她大叔,现在和墨家站在一起,有关墨家的事,她是怎样也不会视而不见的。不过她还是偷偷地去看过盖聂一次。   盖聂每天就是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削他的木剑,阿若倚在门框上,幽幽地说:“渊虹,真的断掉了啊,你说,二叔等这天等了多久。”   “阿若”盖聂皱了皱眉头。   “放心,我有自知之明,纵与横的命运,我还没资格插手”随即低着头,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就是有些不甘啊。”   当年,青淼看着和正在决斗的盖聂和卫庄,对鬼谷子说道:“前辈的这两名弟子可都是武学奇才呀,不知前辈偏爱哪个呢?”   “赢得那一个”鬼谷子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还真是冷酷啊,不过,看起来,盖聂似乎,更强一点呀”远处,盖聂再一次胜了卫庄。   “若是单纯比武,自是聂儿更强,可若是一场生死决斗,赢得,绝对是小庄。这两个人的性格,就决定了战局的胜负。”   “这么说来,前辈更喜欢卫庄一些?”   “小庄与聂儿也许是鬼谷近百年来最强的弟子了,只是,他们俩人的性格上,都有缺陷,论决断,聂儿不如小庄,而小庄,在某些事情上太过执着于表象,不如聂儿看得透彻啊。”   “横剑攻于计,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捭阖者,天地之道。这纵与横,真的只能互相对立而不可调和的吗?”   “看来,你很喜欢这俩小子。”   “我只是惊叹于百步飞剑和横贯八方的联手合击,这俩人有着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也有着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默契,一横一纵,刀光剑影间,配合的竟是天衣无缝,隐隐间竟是形成了一道无可逾越的屏障,足矣绞杀任何试图侵入的生命,真是妙哉。”   “纵与横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至于他们俩未来的路,我老啦,他们愿意怎么走就怎么走吧”   随后,青淼对怀里的阿若说:“你知道他俩像什么吗?双生花!”看着阿若疑惑的表情,青淼突然来了兴致,“这种花一株二艳,相爱相杀,争斗不止,最后,一朵妖艳夺人,一朵枯败凋零,这是一种无奈,也是命运的残酷。还真像这俩鬼谷弟子呢,最终要有一个倒下,可我怎么就不喜欢这样的结局呢。”青淼不再看阿若,而是看向远方,喃喃地说,“如果有一个在质疑这种命运呢?丫头,像你爹这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是绝对不会坐视这种变态的门规而不管的,这俩小子,多有意思啊。盖聂,他注定会成为心怀众生的人,他怎么会去做那只搅动风云,翻云覆雨却也是沾满血污的手呢?卫庄,你看他那么坚决,他也是绝不会杀盖聂的。我不会看错的,这也是一种宿命啊”   不过阿若长大后发现,她爹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一类的词,都沾不上边……   后来,青淼说,若不是这一代的鬼谷子自己就有些叛逆,嗯,对,青淼用的词就是叛逆,他怎么也不会有机会插手纵横呀,比如,让她呀呀学语的女儿在刚会说话时就认了大叔和二叔。   但是青淼也曾对阿若说过,这俩人的命运,外人可以插手却无法改变,他们过不去的坎,你可以拉他们一把,但不代表你能够替他们跳过去,他们若过去了,你也不用回头看,事事求个明白,便事事都不明白。   所以阿若很清楚,她管不了,只是,她从心里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罢了。   “我竟不知你轻功原来这么好,墨家不乏高手,却还是没人发现,想来,当时若不是为了帮我和天明,怕是,连我也发现不了你的行踪吧”   “那个,不是轻功好,只是使了点障眼法罢了,不然解释来解释去,多复杂。”其实,阿若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她有很多可用的身份,但是,她嫌麻烦……   盖聂本来话就很少,阿若也就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趣了。倒是天明对这个凭空出来喊盖聂大叔的姐姐感兴趣。   “你为什么也管大叔叫大叔啊”   “因为他,就是我大叔啊”   “可是,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起过呀”   “因为,太久远了啊”阿若声音很轻,“聂大叔在你心中是怎么样的存在呢,小孩”   “大叔,大叔就像我爸爸一样”天明脸上带着向往的神色,“可是,他不是我爸爸,他要是我爸爸该多好啊”天明的小脸,闪过一丝失望。   在这小孩心中,盖聂就像是父亲一般的存在,那么她呢?她把盖聂当成谁了呢?又把卫庄当成谁了呢?谁也不是啊。她那么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这些人都与她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个男人在她的生命力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过去和现在都是她唯一的支柱。她在被万蚁噬心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时候,也曾像小孩子一样呢喃道:“爹,我疼。”就好像那个男人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对她说:“别怕,我在”一样。他就像是一堵墙,不显山不露水地站在那里,让墙里的她充满了安全感,那种安心甚至是颜路都给不了她的。谁生下来就刀枪不入?那百毒不侵的躯体不过是蜗牛自欺欺人的壳,掩藏的是自己怯懦的,脆弱的心。阿若自嘲般的低低笑到:“我真是,还不如月儿呢”   天明虽不知道眼前这位姐姐在说什么,但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月儿”   “你认识月儿?”天明叫到   “她是我妹妹呀”阿若冲着天明笑道。   “可是,没听说月儿还有个姐姐呀”天明挠着头不确定的说道。   “因为,在她很小的时候,我就离开了呀,我曾以为,我保护的了她的”阿若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   “月儿被阴阳家的坏女人抓走了”天明愤愤的说,“我一定要救月儿出来!”   “那月儿,就交给你了,好吗?”阿若的手指抚上天明后颈上的咒印,指尖传来燃烧的灼热感,“还是不行啊,要是再给我五年就好了……”随即,指尖上一道亮光传入天明体内,“抑制一下,还是可以的啊”阿若低低地笑着。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月儿的!”天明觉得眼前这个姐姐眼里总带着一丝忧伤,她说话好像在交代遗言一样。   “那就好啊”阿若依然在微笑,就是那笑在天明眼里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随即,阿若摸了摸天明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交到盖聂手上:“也许有用吧,医鬼大人说过,像他们这样终年和百草为伍的人,一般的药都是无效的,这个,是之前他用九种剧毒的草药调制的九鸩,可以给治蓉姑娘的人看看。”   “多谢了”   “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啦,大叔,你保重吧”接着转头对天明说   “小孩,我们说定了哟,我把月儿,交给你啦”阿若又恢复了她一贯灿烂的笑容,说着,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这个姐姐,好奇怪啊,你说是不是呀,大叔”天明看着瞬间就消失的阿若,对盖聂说道。   “她不是奇怪,她呀……”盖聂皱了皱眉,最后一次见面,她,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部大叔二叔终于并肩而战了,我这激动的啊...... ☆、天人合一   阿若看着城里的蒙恬扶苏公输仇,还有熟悉的大司命少司命星魂,低低的叹道 “舒服的日子过完喽。”   这天,阿若正准备下山,就看见张良急匆匆地上来了。   “咦,你今天怎么这么着急?”阿若有些惊奇。   “阿若,大司命带走了一个墨家弟子,盖先生说,他很有可能被带到……”张良说道。   “星魂那里,”阿若接着张良的话道,“不是很有可能,是百分之百,刑讯逼供效率太低,星魂的傀儡术和读心术,实在是节省了太多时间。”   “可有解法?”   “这种阴阳术,人只要没在手里,便不用担心了”   “如此说来,只要劫走那个墨家弟子就行了,蒙恬的军队已经集结,一个人要去救人,另一个要拖住星魂”张良道。   “能拖住星魂的,只有盖先生”阿若轻声说,“只有他,星魂才会感兴趣,也只有他,才值得星魂出手。虽然盖先生大病初愈,手握木剑,但毕竟你们的目的,只是拖他一阵。其实,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星魂的功力没有办法完全使出来的,”阿若轻声说,“我给他下过抑制功力的咒术。”   张良看着阿若说:“你给星魂下过咒术?”   “阴阳家这些年人才辈出,尤其是以少年天才居多,东皇大人早已不满足顺其自然,他要的,是天人合一,与神齐名,可是人到底是人,怎么可能达到神的境地呢”阿若叹口气道,“这世上没有一种功夫是可以一朝一夕就练成的,即便是盖聂卫庄那样根骨奇特的武学奇才也要经过十年磨一剑的过程,速度,力度,若没有漫长的练习怎么可能达到。我们为了增长功力无所不用其极,习尽了禁术,也食尽了药物,可那却是以损害身体为代价的,星魂身体成长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功力增长的速度,那时候我怕他被自身所反噬,只好出此下策。说起来,所谓的少年天才,不过是药物和禁术催生出来的小怪物罢了。”   “这就是你随身携带医鬼姜炎给你的药丸的缘故?”   “我初见姜炎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若不是我求生欲强,恐怕早就去见我爹娘了”阿若轻轻地说,“他救了我,但我的身体早已被我折腾的千疮百孔,本来好好调养还有恢复的可能,可我根本做不到静心调养。没办法,他只好将药材混合制成药丸,让我不至于走火入魔。”   “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姜炎也问过我同样的话,你看,有人所求的不过是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不求大起,也禁不起大落,可总有些人,他们所求的不过是这一瞬间的绚烂罢了。我嘛,倒想好好活着,只是既然走进了满是野兽的森里,要么变成嗜血的怪兽,要么成为怪物口中的猎物,要是你,你会怎么选呢?”阿若有些神伤,“不,以你的聪明才智,是永远也不会到达这一步的。”   “这世上,也总有我算不到的地方,比如,他的死”   当年韩国公子韩非,宰相之孙张良,鬼谷少年卫庄,紫兰轩主人紫女共同建立流沙组织,天地之法,执行不怠,他们努力着建立属于自己的时代。   少年满腔热血,少年意气风发,少年还没有被时间磨平了棱角,也没有被现实打磨消尽了模样。   只是,故土三千里,然而,往事已成空。   墨家的那个弟子很顺利地被救下,而星魂与盖聂打斗时,阿若就在远处观望,她心中隐隐觉得,她给星魂下的咒术,恐怕已经被解开了。   ————————————我是分割线————————————————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爹就是不待见我呢?”张良看着正在啃瓜的阿若问道   “他说,你爷爷是只麻烦的老狐狸,你肯定是一只油滑的小狐狸......不可交......”阿若努力地回忆她爹说过的话。   “狐狸......难道最大的那只,不应该是韩非兄吗?”张良一脸愕然。   “韩非伯伯在我爹面前专注于装疯卖傻二十年......”   张良......苍天不公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张良的爷爷......沉浮官场多年,真的是只老狐狸 详情请看玄机《天行九歌》 ☆、苍龙七宿   当阿若看到张良被相国大人请去喝茶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妙,李斯身为帝国的中流砥柱城府很深,被他请去喝茶,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张三先生呀,相国大人请你喝的什么好茶呀~话说,这位相国大人背着残害同门师弟地锅那么久,我都心疼他。”张良刚回到小圣贤庄,看着阿若突然从树上跳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有些头疼。   “真不知道相国大人的近卫队怎么就对你视而不见呢”   “幻术是阴阳家拿手的法术~再说我又没上帝国的通缉令,他们抓我做什么”阿若依然笑眯眯地说。   “阿若,”   张良还没说完,阿若嗖地一下飞上屋顶,远处,一个人的身影慢慢地变的清晰。   “子房”   “师兄”   阿若静静地听着张良和颜路说着李斯,韩非,苍龙七宿,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颜路走后,阿若从房顶上跳下来说道:“这个秘密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可依然有很多人肯为了它赴汤蹈火”张良看着远方说道。   “七个星辰,七个国家,七个秘密,苍龙七宿的核心,历朝历代都是由各国唯一的继承人掌握,传说谁掌握了苍龙七宿的秘密,就拥有掌握天下的力量。那可是能掌握天下的力量啊,谁能抵挡住那种诱惑?我爹当年不也是这很多人中的一个,他和公子韩非,还真是一见如故啊,阴阳家与嬴政的合作,更多的怕是要借助帝国的力量来解开这个秘密吧。”   “韩非兄身上的咒术是抵挡不了六魂恐咒的对吗”   “六魂恐咒身为阴阳家的禁术太过于黑暗,根本无从抵挡,但是因为守护咒术的存在,杀掉韩非应该也费了他们不少功夫吧。”   “那么来猜猜你爹和韩非,到底谁知道的多些呢?”   “这我哪儿猜得出来,我只知道东皇大人当年知道的肯定没有我爹多。解开这个秘密有三要素,幻音宝盒,七国王室掌管的铜盒,最后一个就是”   “高月公主?”   “是,传言是要一个在阴阳巫术方面有着非比寻常的天赋,拥有延续千年姬姓最尊贵家族的血脉的孩子。”   “那么你……”   “我也很符合这个条件不是吗?你猜,我进入阴阳家,到底是意外,还是巧合呢?”   张良不会去问到底是谁送她进了阴阳家,也不会去问为什么东皇太一笃定了阿若就是那个人。既然高月被抓走了那么阿若肯定不是那个关键人物,那此举究竟是为了保护谁?有时候,那些看似奇迹的命运,要是刨根问底,竟然也会是人为的。真相果真是即直白又残酷啊。   “你恨他吗?或者说,他们?”   阿若摇摇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我的爱,这么多年,每次我遇到危险时总有贵人相助,阴阳家在江湖上的名声我是知道的,他在生前为我做了那么多,留下那么多,够了,真的够了。他有他的无奈,我懂,其实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选择的吧”   “现在阴阳家已经集齐了这三要素,恐怕这个秘密要重见天日了”   “人从来都不能胜天的,谁也挡不住历史前进的车轮。”阿若看着远方说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乱纪’,还真是精辟啊。先生,公子韩非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阿若轻轻地问,她当时只不过是以一个孩童的心思单纯的觉得这个总是喜欢笑,嗜酒如命的伯伯是个对她很好的人,而青淼,每每说起韩非都要笑着来一句“这只老狐狸”,可他,在这个乱世中,在最弱小的韩国,在同行人的眼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么,心怀抱负,心如明镜,学识眼界远高于常人,表面上漫不经心,玩世不恭,实则聪明绝顶,不拘小节,重情重义,他让我们看到了希望,只是我们的那个王,实在不比你们的那个强多少。”   韩非,韩非,青淼曾经很惋惜地对子衿说道:“韩非兄啊,真是被韩国耽误了。韩国,就是一扶不上墙的烂泥,肮脏而腐朽。可是他能怎么办呢?身为韩国贵族,那就是他的烙印与枷锁。”   治学的韩非战胜不了血统的韩非。这七国哪个国家可以实现法治?秦国。哪个国家可以将他的学说发扬光大?秦国。可是他能放下他的身份为秦国效力吗?不可能。越是清醒的人就越痛苦,两个灵魂,一个不甘,一个屈服,谁也无法战胜谁,谁也无法打败谁,最终的结果便是同归于尽。那个一针见血,文笔犀利的韩非,那个对善于剖析人性的韩非,那个只能屈服于血统的韩非……韩非何其不幸,生不逢时,满腔热血,报国无门,又何其幸,没有亲眼看着韩国灭亡。   阿若看着远方,似乎那人还在拿着酒樽,慢悠悠地向她走来,这一次阿若看清了他那带着笑容的眼里,是惆怅,感伤,无奈,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  韩非救不了韩国......庄叔同样救不了韩国...... ☆、君子如玉   “又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了啊”阿若的声音虚无缥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是谁扑在阿娘怀里说她长大要要嫁给阿颜。   是谁摘下桃花别在她头上许下一生的诺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本就是命运的一场嘲弄,终不过一场空。   “你还是不准备……”   “我和他不一样,经历过那样的事,他依然可以保持一颗平和澄明的心,可我做不到,从地狱爬过来的人怎么还有满心温柔去对待这个世界呢?我的手上沾满鲜血,我走过的路满是枯骨,我早已经变成一个怪物了啊”阿若眼神迷离,转头看向张良道,“我这样一个人,还会埋怨老天对我不公吗?我本就该,是这个下场啊。”   张良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第一次,她易容而来,只为完成一个嘱托,却也解答了他的疑惑。第二次,她从阴阳家叛逃,跋山涉水,来到桑海,告诉他韩国往事。第三次,她站在山之巅,面色苍白,向他说出她的传奇身世。她被当作棋子却毫不怨恨,她历尽折磨却依然不埋怨命运,她杀人无数却依然保持着对生命的敬畏,她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却一次次地伸出援手,不求回报,真是一个别扭的家伙。阿若明白有时候杀人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手上沾了血就是沾了,罪孽就是罪孽,她从不认为自己可以逃脱。在高位者杀人的理由不过是为了国家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逆贼叛党杀人的理由也不过是推翻暴君的统治,为天下百姓谋生路。百姓啊百姓,多么完美的理由,只是,谁又为他们真真的考虑过呢?天下如炉,芸芸众生谁不是在此苦苦煎熬。张良想到了赤练,想到了高月,想到了少羽……我们铭记那些念念不忘的伤痛,却未曾想还有人过着更绝望的人生。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二师兄,又怎会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见你呢?”   “见我做什么呢?相见不如怀念,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们这一世的缘分,也就到此了,活在最美好的年纪里,活在彼此的幻想里,不是挺好吗?”   阿若想起每每在难熬的夜里她都会想起那个眉目如画,笑容明媚的少年,那个挡在她身前的少年,那个在雨中不肯低头的倔强的少年,那个经历过绝望却依然怀抱着希望的少年,那个从没被世界温柔以待却依然温柔对待这个世界的少年。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希望自己在那人心中也是一样的美好,永远活在他的记忆里。在这样硝烟密布的世界里,任何感情都是奢侈,任何的温暖,哪怕只是一丝微弱的光都显得弥足珍贵。   “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熟悉的声音从转角传来,阿若回过头,睁大了双眼,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不是走了吗?”   她的坚定不移,她的狠心,她的逃避,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全都消失不见,她真的不想见他吗?为什么要来桑海?为什么找的是张良?为什么对小圣贤庄那么关注……   “若真是走了,还听不到你这番引经据典的说辞啊,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不怎么爱读书啊”颜路的声音依然这么好听,“阿若,我一直,在等你回家啊”   “阿颜……”终究还是忍不住,阿若的双手在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颜路走向她,轻轻地搂着她,“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阿若急忙澄清,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阿颜,你知道,我……”   “我知道的,我明白你担心什么”颜路声音依然温和,“你看,子房,已经牵扯进去了,不管怎样,我和小圣贤庄都是逃不掉的,”随即看了一眼远处的张良,对阿若说道,“到时候,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   张良听到这番说辞,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却也无法反驳,这哪里还是那一向温和的二师兄啊……不过,若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他还会不会让这俩相见呢?   能直击人心的,有时候就是一个拥抱,一个温度,一种味道,那是来自于童年的熟悉感,来自于内心深处的信赖。阿若就在颜路那让人安心的声音里,妥协了。   于是,颜路的生活就可以用四个字形容了——“鸡飞狗跳”   颜路发现,阿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坐不住……一刻也坐不住……而且,自己不爱念书也就算了,也不让他安心念……于是,颜路的日子就变成了,他看书,她捣乱,他写字,他捣乱,他教课,她趴在房顶上捂嘴笑,虽然他的学生们没有那个内力听得见,可是他能听得见啊。这家伙一点儿也不像个女生,最爱的不是爬树就是上房顶,每天蹦来蹦去,乐此不疲,连他师兄都问他,最近小圣贤庄是不是来了什么人。他们有时会过过招,按理说,应该是阿若更厉害一点,毕竟她过的可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可是,真动起手来,阿若发现,明明自己已经占上风了,可就是赢不了,让她好不郁闷。这时候颜路就会幽幽的来一句:“看,读书还是很有用的吧”阿若就会愤愤地说:“那我也去读好了”然后,过不了一会儿......房顶上见吧......   颜路觉得,阿若捣乱的能力真是和天明有一拼,让他哭笑不得,可万般责备的话在看到阿若清亮的眼睛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一句宠溺的:“你呀……”阿若的日子那过的可是真舒坦,颜路简直把她宠上了天,几乎是有求必应,连给张良脸上画乌龟的这件事他都允许了。惹得张良看着颜路咬牙切齿地说道:“师兄,你的原则呢,原则呢?”颜路看着躲在他身后的阿若笑着说:“我的原则,就是她开心呀”张良不禁仰天长啸:“下次别指着这我去帮你们俩瞒大师兄了”阿若吐了吐舌头,儒家还是有个人她不敢惹得,那就是儒家掌门,不苟言笑的伏念。每次看到天明和少羽在儒家过得有滋有味的时候,阿若就给颜路说:“要不,你也把我收作儒家弟子吧!我可以女扮男装耶!”颜路脑补了那个画面,淡淡地说:“就你这样,能听得进去师兄讲课?估计罚站的时候,你可以和天明作个伴”阿若想想,还是算了吧,儒家掌门,她实在是惹不起。这样的日子,阿若虽然过得很开心,可心里总觉得很不真实,像是偷来的幸福,像是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同样有这个感觉的,还有颜路,他清楚阿若的恐慌,他也知道她没有什么安全感,所以他尽他所能的给女孩多一点温暖,多一点依靠。然而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第一场暴风雨,很快就会来了。   ————————————————我是分割线—————————————   “为什么连给张良脸上画乌龟这件事情你都默许了?”   “哦,反正子房也打不过阿若......”   “颜二当家,你真真的是......没原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没准备让他们俩这么早相见,但是,又希望他们至少有一段回忆...... ☆、流沙卫庄   阿若的噬心咒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她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而她自是不敢让颜路看见发作时她狼狈的模样,就自己一个人呆在竹屋里,等发作完了再回去找颜路。   张良再去竹屋找阿若的时候费了些功夫,原本从山下到山坡上的竹屋只有一条路,可这一次,张良按照原路走的时候却发现,走了很久还是在原地。等他上去的时候,阿若靠着竹子说道:“你还挺快。”   “你怎么想起来设置阵法了?这九九归一倒是费了我些功夫”   “我感觉,被人盯上了”   “阴阳家的人?”   “或许,还有罗网的人,最近不太平,我得把这些麻烦解决掉,阿颜那边,拜托你了”   “好吧,你自己小心,就是这阵法,怕是拦不住他们多久啊”   “本来也没指着这阵法,只起个缓冲作用罢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这一段时间,便不再来了”   “以后也不用来了,这竹屋的使命,已经结束了”阿若抚摸着竹子,淡淡地说。   结果,这阵法果真不负众望地没起什么作用。她先是被阴阳家的人盯上了,等好不容易把那几个人解决掉,又碰上了罗网的人。   阿若一路狂奔,但是噬心咒的威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她跑了一段就不行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剑光闪过,身后的那拨人全倒了,阿若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不远处,一个黑衣男子,一头雪白的长发,手里握着一把令人闻风丧胆的剑,流沙主人卫庄,那就是阿若童年的噩梦啊。“哈,哈,庄叔,哈,哈,哈,好久不见啊,哈。”阿若颤抖的说道。   “我可没有你这么……”卫庄的话还没说完,就看眼前的人直直的倒了下去,不停地吐着鲜血。   阿若觉得今天实在是祸不单行,她也实在是撑不住了,噬心咒发作的时候本来就是她最虚弱的时候,偏偏还要应付两拨杀她的人,现在她感觉自己像被凌迟一样,痛不欲生。下一秒,阿若就感觉一股柔和的内力瞬间散在她的七经八脉,她没有那么痛苦了,神志也清醒了一些。不过看到给她蓄力的那个人的时候,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就怕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那么怕我”   “我一向敬鬼神而远之”阿若嘀咕道,尽管她知道身后这个人又救了她一次,尽管她知道这人虽狠辣却不会伤她,可还是忍不住发抖,“在小孩子面前大开杀戒真的是很有阴影的好嘛”   “也不知道是为了救谁.......看来,那个神医,名不副实啊”   “他能帮我抑制住,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这玩意儿,本就解不了”阿若能遇到姜炎并不是意外,那次阿若被罗网人追杀,身重剧毒,命悬一线的时候,就是流沙救了她。她当然不是自己爬到姜炎门前的,她就是想也得有那个力气啊,她是被白凤扔在姜炎的院子里的,这白凤,来无影去无踪,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   “不过你能撑到现在,倒还不是那么让人失望。”卫庄的声音依然不带一丝温度。阿若在心里想,嗯,对,就是这个神情,这个语调,就差把你真是个废物这几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你和我那位师哥这么多年尽了不少爪牙的本分,希望你没有怀揣着他那不切实际的梦想”卫庄接着说道。   “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梦想呢,大叔嘛,真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世上天生就有他那样的人,自己的事还没料理清楚,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的,还总想着做别人的救世主。”阿若舒了一口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这不刚放下屠刀,您老人家就立马步了后尘嘛。说起来,李斯还真是厉害啊,庄叔,你的敌人,是大叔吗?”阿若当然知道历代鬼谷的规矩,也明白纵与横的宿命,也被盖聂告知了不要插手,但她,还是想问,“或者,你只是生气……我呀还没有看见过百步飞剑和横贯八方的联手合击呢,我爹说,那真是这世上最美丽也是最残酷的风景。想想还没见过就要死去,还真是遗憾呢”   卫庄看着身边的这个女孩,说道:“你到底骗过了多少人呢,就连七窍玲珑的子房,也只看透了你的一层而已”   阿若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那眼睛不是看向盖聂时的忧伤和无奈,不是看向颜路和子房时的天真可爱,甚至不是看向卫庄时的瑟缩恐惧,而是冷漠和平静。谁能知道在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下,藏着的是七个国家,江湖门派,诸子百家大多数人的秘密呢,她无心的一句话,就会挑起两个门派的纷争,她用伪造的一封信,就能让一个门派支离破碎,皮囊往往把真相藏得滴水不漏。   “也许,有人天生就属于黑暗,擅长的就是趁夜色行鬼魅之事吧”   “可那俩人却偏偏不想让你见到一点儿黑暗,我倒是觉得,你也许,比弄玉,更适合流沙。”   “天下如局,世人如棋,他们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又怎么掌控我的呢?”   “我还是很好奇,面临那考验的若是你爹,他会怎么做”   “玄虎那次吗?那个局是鬼谷子给你们设定的,前提都已经给好了,而你和大叔,是心甘情愿走进去的,”阿若浅浅一笑,“我爹那人,你觉得,他会心甘情愿入局吗?”   “青淼是个疯子,而且是个聪明的疯子,从来都肆意妄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下一秒要做什么,明明从不选择最优方案,甚至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可是结果,却往往出人意料,那些漫不经心,只是引诱猎物入笼的表象。而你娘,那个女人可真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当断则断,壮士断腕而面不改色,是真的心如玄铁,还是已经习惯了疼痛呢。这样两个人,彼此互为铠甲而非对方的软肋,但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这样,可笑吗?可悲吗?”   “你是在指责我把他们俩拉下了神坛吗”   “他至少,留下了你这个小疯子,不过,比起他,你还是太嫩了”   河伯青淼是谁,他只要愿意,他能呈现出各种性格及身份气质的人,他可以风度翩翩,他可以温柔如水,他也可以野蛮凌厉,他看人一眼就知道这人是满腹算计还是心怀坦荡,是臣服于实力还是感动于义气,就明白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去与之交往。阿若做不到,东君焱妃说过,她不像青淼,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倒像是子衿,但这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懂得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藏住,她练习了很多年,直到她自己都相信了那些事她确实不知道。她真心觉得她爹就是一个好战分子,乐得周旋于各色各样的人之间,那真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她一点也不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所以,她练就了一身,听人墙角的本事……   “听说,你一直在查他的死因,这是你留在阴阳家原因?”   阿若眼神黯淡下去,这确实是她肯呆在阴阳家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那人嗜酒如命   那人一腔热血   那人说等她长大请她喝酒   那人说等她出嫁他一定要作为娘家人给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那人说韩国就是她的家,想来随时欢迎   那人说……   言犹在耳,斯人已逝   “可是有什么用呢?那两座大山,我一座也搬不了”阿若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这些年你也给他们添了不少堵,能让罗网惦记这么多年,你还真是厉害,能在六剑奴手下逃脱的,你还是我见过的头一个”   “若不是流沙,我怎么逃得掉啊”   “若是那次我没有碰巧路过,你准备怎么办?同归于尽?就是你娘,在全盛时期,也没能做到。”   “初生牛犊不怕虎,罗网应该杀了不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阿若自嘲地笑了笑。   “要么强大到可以决定一切,要么选择遗忘,你似乎卡在了中间”   “我没有那么强大,也做不到遗忘”   “所以你就给罗网和东皇太一选择了两个不错的对手?章邯和李斯?”   “罗网和帝国早都不是一条心了,来自帝国内部的威胁,才是最值得注意的不是吗,章邯将军忠心耿耿,我不过是把那层面纱撕开了而已,希望这位大人不要太早被罗网干掉,”阿若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至于阴阳家,从一开始就怀着私心,这位李大人,第一次被阴阳家抢了先,还没挖出秘密,韩非伯伯就被杀了,第二次,明明抢得先机,可那群蠢货,又让阴阳家得逞了,我爹死了,我也被阴阳家带走了,这李大人,还真是后知后觉啊”   “也许,我可以给他添一把火”卫庄淡淡地说。   “那再好不过了,燕丹也死于六魂恐咒,那位相国大人要是再没有动作,那他也就不用在有所动作了。”   “你爹,似乎是最接近那个秘密的人”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我爹,不过是看得更清楚罢了。”青淼本身没有什么野心与欲望,他斗来斗去,纯粹是因为好玩,他打听这个秘密,一半是因为那是东皇太一想要的,一半是因为发现,这个秘密与他姑娘有关。她爹有多在乎亲情,有多渴望亲情?他心甘情愿的帮着他那不靠谱的太子兄弟,尽管他因此而丧命。   “可惜,这世界上眼瞎的人太多了。”卫庄淡淡地说,“你爹和燕丹,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还以为你在见到他那张脸的时候就已经有答案了呢,不过,我爹那出尘绝世的气质,还真的会让人忽略了他的脸”   “如此说来,我杀的是你叔叔”   “那本就是我爹和焱妃的障眼法”   “我还重伤了你的大叔,而且,还斩断了他的渊虹”   阿若吞了口口水,“那是二叔你的家事。”说完阿若就知道惨了,当年她爹开玩笑说,盖聂是大叔的话,卫庄就是二叔,但卫庄十分讨厌这个“二叔”。果真,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卫庄眼睛瞥过来,带着警告的意味,吓得阿若往旁边挪了挪。   “我还帮着攻破了墨家机关城,”卫庄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阿若听着他用平淡的语调说出这一桩桩,一件件,手不由得握紧,又张开。   “怎么,你不是一向都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吗”   阿若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是这样,起身,默默地拿出一个药瓶,放到卫庄手里,说道:“你再不回去,莲姐姐就要急疯了”   “连她自己都忘记的称呼,你还是喜欢这么叫她”   她怎么可能忘记呢?韩国,那个总是笑着的韩非伯伯,那个紫色头发美若天仙的紫女姐姐,那个喜欢把她打扮得很奇怪的小姐姐红莲殿下,嗯,还有那个她的童年阴影鬼谷少年卫庄。现在呢?一切都变了,韩非死在了秦国,紫女姐姐也死了,卫庄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团杀手头目,莲姐姐变成了蛇蝎美人赤练,而她,也变了。   也曾纯真无暇,奈何岁月兵戈与铁马。   国破家亡,听起来多么重大的事情,往往只在一瞬间。失去国家,失去故土,失去名字,失去做人的尊严,失去自由。可至少人家还有地方去怀念,她和她爹从一开始,就是被自己国家,自己亲人所抛弃的啊。   “作为局外人,故事再怎么跌宕起伏都与我无关,可是,你们不一样啊”阿若难得的露出无能为力的感觉。   青淼在韩国的时候,说起来卫庄,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若是在你韩非伯伯的手下,这把利器是物尽其用,不会太出格,可若是……这把利剑到底会把自己和周围的人,拖入怎样的深渊……”阿若不解地看着他,“你庄叔呀,和你聂大叔,是不一样的……”一语成譏。卫庄是什么人?无论自己是不是喜欢,只要有必要,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做,也绝不后悔。他从来都不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他自己本身,就是地狱。可有的时候,阿若又觉得卫庄很幼稚,他追着聂大叔是想证明什么?又是想报复什么?明明有着可以把背部交给对方的信任,为什么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相爱相杀?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   “我知道,不仅是剑,任何武器,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阿若顿了一下,“可我,没有兵器呀”   “我还以为你比你爹进步了,阿若,你在犹豫什么,又在恐惧什么?”   她在恐惧什么?如果有天阿颜发现她不是他想的那样,她不再是曾经的阿若,他也许根本就不认识她,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都该明白一点”   “任何挡你路的人,都必须死,没有例外”阿若接着他的话说道。   “很好”依然是他那独有的声调,不带一丝感情。   “可是,庄叔,挡你路的人,究竟是谁呢?”   卫庄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嘴角上扬,很好,这个当年只会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儿终于成为了和青淼一样的疯子,凭她的身手,会被人追杀至此吗?她能来到这里,真的只是巧合吗?有意思,真的有意思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明明卫庄是个大坏蛋,还是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因为,即便他是个大坏蛋,也有让人怦然心动的魅力啊......” ☆、归去来兮   颜路带着阿若去见了荀夫子,然而,荀夫子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叫阿若每天去他那小院报道。阿若每天都会帮着荀夫子整理药材,但对于她身上的咒术,荀夫子可真是一句话都没有,这让阿若,无比郁闷……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我不会告诉子路”阿若这天正在给药草分类,就听见荀夫子来了这么一句。   “您……您说……什么?”阿若突然有些慌。   “姜炎那老家伙医术确实高明,但对于咒术,却并不了解,他只是根据医理帮你抑制了吧。”荀夫子深深地看了阿若一眼,“万蚁噬心虽然没有办法解,但它的目的只是为了控制和折磨,时间会拖的很长,十几二十年的都有,很像慢性□□,对身体的伤害也是缓慢而又细微的,而你身上的咒术,虽然发作起来和万蚁噬心很像,但并不是阴阳家的咒术吧,倒像是蜀山的巫术,巴蛇食象”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啊”阿若敛起了笑容,眼里多了一丝惆怅。   “每发作一次,你的功力就会比之前上一层,但是,传说它发作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挺的过,你的体质,似乎很特别”   “若没有这个自信,我还不敢轻易尝试”   “盛极必衰,即便你现在拖着这千疮百孔的身体甚至可以与伏念一战而不落下风,但是,一但反噬开始,你会怎么样,你可知道”   “自是知道的,我在挑战自己的极限,也在透支生命,逆天而为的东西,自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世上有两件事可以让人为之赴死,一个是为了家国而死,那是为了成全忠孝,一个是为了知己而死,那是为了成全自己,你,又是为了什么?”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阿若这八个字咬字极重,那是她深深地恨意。   “孩子,你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荀夫子的声音很轻,“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你本不是那样的人,何苦将自己逼至此呢?他们,真的希望你这样活着吗?有些谎言是故意的,有些不是故意的,前者是欺骗别人,后者是欺骗自己,无论怎么样,都是很可悲的。”   阿若的手有些颤抖,她是个小疯子,她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付出更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她不惜别人的命,更不惜自己的,连庄叔都说过她也许更适合流沙,可荀夫子说,她不是那样的人。呵,她是怎么样的人,她自己都不在乎了,可眼前这个老头,居然对她说,她和那些人不一样,她该哭,哭自己精心伪造的面具被看穿,还是该笑,笑还有人愿意如此说她。呵,李斯韩非,都是人精,她怎么忘记了,这俩可都是师从眼前这位老者,他的眼睛,真的可以穿透人的身体,直达灵魂。   “丫头,恨意是能够毁掉一个人的啊”   “恨意,也能成全一个人,”阿若的声音依然很轻,“夫子,已经晚了啊,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荀夫子望着远方,背对着阿若说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那孤傲的学生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孩儿,你学的很杂,似乎是有意为之,掩盖了你自身的特质,你确实很适合修习阴阳术,我想,也许,你是他想找的那个人吧”   听到这话,阿若一怔,想起很久前她和那人的对话。   “伯伯,我爹总说阴阳,那什么是阴阳?”   “阴阳嘛,就是两把钥匙”   “钥匙?那是用来开门的?”   “这两把钥匙,开的可是这世界的大门”   “那为什么这扇门,要用两把钥匙?”   “因为阴阳是这世间万物孕育,发展,成熟,衰退乃至消亡的原动力,它们对立而又统一,缺一不可。”   “那,若只有一把钥匙,能开门吗?”   “门是能开,就是,通向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韩非的眼神清亮而深邃,里面似乎隐藏了无数的秘密。   “原来是这样,若真是两把钥匙,那她和月儿……这还,真是有意思啊”阿若突然发现,自己还真有点期待那秘密解开的那一天了。   “你后悔过吗?”荀夫子淡淡地问道。   “后悔?”阿若轻笑了一声,“有个人说过,后悔本身,就是无法偿还的代价……”   “那子路呢,你可曾想过他”   阿颜,阿颜,再不会有一个少年护她如父,宠她如兄,再不会有一个少年爱她如生命,再不会有一个少年站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阿颜啊阿颜,喉咙一阵发甜,仿佛那满腔煎熬欲焚的鲜血要一涌而出。   “你可知,他曾不顾一切的去寻你”   “我,知道”阿若闭了闭眼,声色不动的将那口呼之欲出的鲜血狠狠的咽下去,咬牙说道。   “你可知,这么多年,他隐藏实力,遁迹于芸芸众生之间,只为有一天可以给你一个未来”   “我,知道”原来再多的狠心,再多的坚定,再多的偏执,终究克制不住,此刻的心痛,眼前的不舍。她想过阿颜吗?在给自己下这赌上性命的巫术时候她想过阿颜吗?在孤身一人挑战六剑奴,不顾一切的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时候她想过阿颜吗?要有多狠心才能如此决绝,要有多凉薄,才会斩断一切联系,远远望着他焦急的背影而不上前。阿颜,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而又怯懦的人,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如此啊。   “你,想活吗?”   “这世上有人不想活吗?”阿若惨一笑,“只是夫子,希望这东西,是会伤人的啊……”说罢,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苍凉而又决绝的背影。活着,她早就不奢求了,从她把自己逼上绝路的那一刻起,就不想了。可是,自己现在,真的真的,好想,活下去啊。耳边回荡的,是荀夫子深沉的声音,“你还没老,就别回头,你心里知道,一回头,故人故事就都不见了,但是感情上还是不愿意相信,那就别看,自己心里明白就行。孩子啊,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叹气太多,要折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阿若的身上的巫术究竟解不解的开...... ☆、君子论道   阿若在市集上看见了公孙玲珑,然后看见了这个成天追着张良跑的女人指着帝国的通缉令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些什么,本来嘛这并不算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直到她看到了马车里的人是儒家掌门伏念先生。阿若在心里一边嘀咕:“完了完了,我就说把那俩孩子放在儒家是个馊主意,看看刚刚掌门大人的脸色!”一边飞快地朝小圣贤庄跑去。还没等她找到张良,就看见颜路已经被伏念叫去,正跪在大殿里。虽然阿若很清楚这是儒家的地盘,伏念是儒家掌门,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颜路还是把伏念连同张良在心里凌迟了千儿八百遍。不等张良来阿若就开始寻思该怎么办,看伏念的意思绝对是要对这俩人严惩的,那谁又能镇住儒家的老大掌门大人呢?   “夫子,拜托您,救救阿颜和子房”最终,阿若还是去找了荀夫子。   “子房和子路怎么了”   “他们被掌门大人叫去了”   “伏念虽然严肃古板,但对他的师弟们一向宽厚,怎么,这俩人惹事了?”   “是因为,子明和子羽”   “子明小友?这两个孩子怎么了?”   “夫子,这两个人,是帝国在逃的叛逆分子,是相国大人悬赏捉拿的人,掌门大人,很生气”   “我明白了,你先去吧”   从小院离开,阿若几乎一路飞奔到大殿,躲在树上屏息凝神,这边,张良也到了。   “有什么理由,你倒是说啊”伏念猛地一拍桌子,惊地阿若差点从树上掉下来。阿若听着伏念的问话,在听到颜路那平和地声音说出:“逐出师门”这四个字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默念道:“荀夫子啊,你怎么还不来啊,你再不来,我的阿颜就没了啊啊啊啊”这边张良还在同伏念辩论着,阿若听着他们引经据典的辩论不禁感叹道儒家文化果真博大精深啊,我真应该多读点书啊。她在树上默默地听着,荀子在树下默默地听着,阿若在心里不停地催着:“荀夫子,您倒是进去啊,站在门口顶什么用啊。”树下的荀子仿佛听到了什么一样,静静地往树上扫了一眼,阿若惊了个呆,心虚地拨了拨周边的树叶,把自己的脸完全挡住。   就在伏念要发飙的时候,荀子终于进去了,阿若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就是荀子出来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过树梢又让阿若的心虚多了几分。   “我猜师叔就是你请来的,他老人家常年闭关,可不会管这些事情”张良从屋里出来,与颜路分开,转角处看到阿若靠着墙,嘴里还叼着根草,“你不去找二师兄,在这儿,等我?”   阿若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叹道:“我倒不觉得是掌门大人不近人情,伏念是什么人,他难道没有舍生取义的勇气吗?可他是小圣贤庄的掌门,这么多年来苦苦维持着和帝国间微妙的平衡。不问政事,只求学问,伏念的定位还是很准确的。先生,你可知道东皇大人对于不听话的人是怎样处理的吗?星魂的傀儡术和读心术从来都是用活人来练习的,而云中君的药人,也是那么来的,知道星魂怎么形容那种被操纵的感觉吗?不会很疼,就是有那么点生不如死。”阿若幽幽地说道,“你是觉得皇帝陛下会比东皇大人仁慈吗?还是那位相国大人会顾及同门之情?儒家,已经在风口浪尖了呀”阿若陷入了回忆,“曾经那个人,谋划一场刺杀,我爹告诉他,若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就不要去做,因为他赌的不仅仅是自己,而是整个国家,一旦失败,就是灭顶之灾,我爹让他好好筹划,他却说夜长梦多,背着我爹做了,然后,他失败了,毁了他的家,毁了他的国,顺便毁了我的一生,要不是这个插曲,那些人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到我们,我娘,也不会……。你代表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小圣贤庄啊。有勇无谋,匹夫之勇,谋杀的到底是别人,还是自己呢?”她从来都不认为荆轲刺秦是件多么伟大的事,伟大的也就是那个孤注一掷,死不回头的荆轲而已,明知是死局还那么义无反顾,她觉得,她那位叔叔在谋划这件事的时候,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泄私愤。   那位咸阳城里的帝王真的如大家所讲的那么不堪吗?为什么韩非伯伯会把自己写的文章赠与秦王?为什么剑圣盖聂愿意呆在秦宫那么多年为秦王保驾护航?嬴政,他是个怎样的人?阿若并不完全了解,但她在咸阳城这么多年的看到的是那位皇帝陛下殚精竭虑对内巩固统治,对外抵御外敌,不可谓不勤奋,他是真的想治理好这个国家啊。只可惜,他和东皇大人一样终究是个人而不是个神,这个新生的脆弱帝国是他在苦苦维持,可是他会老去,也会死去,他太心急了,心急到以为自己可以逆天而行,以为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让这个国家迅速稳定。再说这诸子百家因为一个共同目标走到一起,可各自又怀有私心,本就是一盘散沙,就算聚沙成塔,可也经不住一场又一场的风雨啊。阿若并没有什么政治立场,也有绝对辩不过张良的自知之明,虽然她对阴阳家和罗网有着极深的恨意,但是对于那位皇帝陛下,她还是很敬佩的。而她很清楚一件事:“先生,东皇大人虽然希望与神比肩,天人合一,但他从来都不会逆天而为”   “你生气了,因为我,连累了二师兄”张良轻轻地说。   “是啊,我气的要死,恨不得把你和伏念一起捆了去”阿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随即,嘴边划出一丝微笑,“一向处变不惊,八面玲珑的子房这次居然沉不住气了,我想想,你的祖父、父亲等先辈在韩国任过五代韩王之相,到你的时候韩国开始没落最终被秦所灭,你做过努力,可是没有什么用,甚至连韩非也死在秦国了,国仇家恨,这股恨意真深啊。隐者多虑,既然是布局的人,就不要把自己也搅入这棋局啊”   “你到是了解我”张良的嘴角也划出一丝笑容。   “了解敌人与潜在的敌人是身为一个爪牙的本分啊”阿若自嘲地说,“每个人都有弱点,因为上苍是不会允许一个强大到没有弱点的人存在的。怎么找到他们的弱点呢?每个人的心外面都有一堵墙,墙上必然有裂缝,顺着这个裂缝,往往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消息。卫庄的弱点是盖聂,赤练的是卫庄,至于盖聂嘛,他的那堵墙,是透明的,一览无余,坦坦荡荡,这种人才最可怕啊。”   “那么,嬴政的弱点是什么?”   “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无所畏惧,赢的人,才更怕输啊。”   “他赢了吗?”   “他输了吗?”   “那,你的弱点呢”   阿若开始沉默,她的弱点是什么?她曾无数次的在梦里梦到过她杀过的人,即便她的手上早已沾染无数鲜血,可是她依然无法释怀,走过荆棘丛林,见过魑魅魍魉,她从不觉得命运对她不公。她现在想来她爹那看不出喜怒的眼睛,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在意,却并非是冷漠没有喜怒哀乐,而是所有情绪转瞬即逝,仿佛一切又不曾发生过,见过人间百态,尝过世间冷暖,看明白了也看开了。可阿若终究不是青淼,论运筹帷幄,怕是张良也不如他。   “我的弱点啊,太多了。其实有时候恨意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有恨意,才有共鸣啊”   “可是,这么些人,每个人都带着恨意,那么你呢”张良的眼睛又恢复了他平时那般深不可测。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恨意而带来的冲动行为付出代价,”阿若的声音若有似无,“我已经付出代价了,而你的代价,有可能是整个小圣贤庄的覆灭”   “我不会让它发生的”张良的声音里,带着掌握一切的笃定。   阿若看着张良,这个人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总是能预测未来发生的事情,也善于剖析人心,那种凌驾于周围人之上,掌握他人命运的快感阿若自己也有过,心里总有一份自负在,久而久之,变得不像自己。   “我只希望,他不被牵扯进来,”阿若自嘲的一笑,“可我已经牵扯进来,他怎么逃得过”   “二师兄当年去找过你”   “我知道”阿若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可你知道,当年你爹把你托付给了师叔”   “我不记得,我爹和荀夫子的交情这么深”   “也许,师叔他,无法拒绝那个人吧”   “韩非伯伯……”阿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伤感   “你该知道儒家没有女弟子,但师叔常年闭关修行,辈分又高,没有人可以管得了他。墨家一直在对抗嬴政,很是危险,而儒家,不问政事,只求学问,嬴政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朝儒家动手,而你爹”张良顿了顿,“他准备独自一人去面对东皇太一的怒火,当年他唯一算错的事情便是东皇太一行动的速度。他还没有来得及安置好你,东皇太一就来了,而只有他死了,你才能活下去。阿若,他本意,确是不希望你卷进来的,他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张良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父亲从来都没有抛弃过你,阿若,相反,他为了你放弃了一切。还有韩非兄,你知道,他一向高傲......”张良想起来荀子给他说这些往事的时候,言语中带着深深的悲伤,“所谓过慧易折,情深不寿,青淼这孩子,注定坎坷啊,子路,子路,唉,他和那女娃娃,也只能随缘了啊”   很多事情,都能说的通了,那些年的小心谨慎,那些年的苦苦挣扎,那些年的勾心斗角……爹,我就说,你怎么会抛弃我,还有韩非伯伯.......抱歉啊,我终究还是让你们失望了……一滴泪从阿若眼角流下,她很庆幸,若是当初,她以恶意去揣测,那恐怕是地狱大门就此打开,万劫不复,还好,她选择了去相信,结果也不是那么令人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很不喜欢燕丹......第五部的时候,盖聂对嬴政的评价很高,无论怎样,建立第一个封建王朝的人,是他...... ☆、和光同尘   阿若觉得,每次在巫术发作的时候老天就要给她找点事,比如,来自阴阳家的杀手。这次和上次的不一样,这次明显感觉对方的实力和她旗鼓相当,看着那熟悉的黑色斗篷,阿若顿时明白了,这是,阴阳家,新的,山鬼大人。   “上次那几个废物,果真被你干掉了,不过就是这样,才和我胃口啊”   这人声音雌雄难辨,简直比赵高的声音还像个太监,真不知道东皇太一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重了,不过阿若可没时间感慨,这人明摆着就是来杀她的,后一任杀前一任,仪式感要不要这么强,和她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较什么劲呢?   “万蚁噬心,发作起来那叫一个痛不欲生,就你这样的,也想反噬主人?”   “我说,你以为自己能是个什么好下场,山鬼大人”阿若在心里笑了笑,看来,他们都觉得自己身上的咒术是万蚁噬心   “你是为什么我可是清楚,你有个叛徒的爹,你自己又心怀二心,我对东皇大人,忠心耿耿”   又是一个脑袋缺根筋的,阿若一边在心里给眼前这货下了个定论一边盘算着自己怎么脱身。   “你脱不了身的,不杀你,我这个山鬼大人,名不正言不顺”   “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因为噬心咒在发作我就杀不了你?你不知道吗,疼痛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可你会虚弱,很虚弱,很虚弱,不管你怎么嘴硬,也改变不了你即将死在我手里的命运”   阿若不跑了,既然该来的来了,那就听天由命了。这么多年,阿若不止一次地面对死亡,那时的她是无所畏惧的,和现在不一样,她身后有阿颜,她不能把危险留给阿颜,眼前这个似男非女的家伙,一定要解决掉。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真正交起手来阿若才感到了深深的压力。   “怎么样,你打不过我的,东皇大人说了,我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就是星魂大人,也迟早败在我手下”   阿若看着这家伙沾沾自喜的样子,不由得冷笑,有些时候,当实力远胜于对方的时候,她也许会手下留情,可越是力不从心,她就越是狠辣,遇强则更强。她就像一头受伤的狼,越痛苦,越兴奋,越凶狠。藤蔓就像失去了控制一样疯狂地舞动,阿若站在其中就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她不在乎受伤,也不惜命,唯一的目标就是杀死眼前的人。   那人看着阿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上聚气成发光的气刃。   “这不是,这不是星魂大人的……”   “小子,星魂的聚气成刃,是我教的啊”阿若笑的狂野,一招比一招狠辣,一招比一招不留余地。   这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才知道曾经阴阳家的山鬼大人,真的是一个恐怖的存在,很难想像她还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小子,我十三岁以前,拜百家师,习百家武,十三岁以后,我的功夫可都是在无数次腥风血雨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我面对的,从来都是要么活,要么死的选择,你,又算什么东西”   “砰”的一声,那人被阿若逼的撞到了树上。   “东皇大人应该警告过你吧,不要招惹我,不听话,可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阿若一步步地走向那人,眼中除了狠戾再无别的色彩。   “呜~~~~”一声长哨,四周的人多了起来,   “你不会以为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吧”   “呵,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帮手很多啊”   虽然阿若经常被身上的巫术折磨的痛不欲生,对疼痛也有一定的免疫力,但她,说真的,还是怕痛,她不是盖聂,也不是卫庄,这两个近乎变态的家伙似乎不知道何为疼痛,若没有巫术的折磨,眼前这小孩再来几个也无所谓,这一群后来的乌合之众,她还不放在眼里,可眼下,她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先前的对战,她受的伤并不轻,现在这个情况,她怕是真应付不来。她自嘲的想想,自己英明一世,不会就折在眼前这家伙手里吧。   “啊!”   “啊!”   “啊!”随着几声惨叫,阿若身边的包围圈被硬生生的撕开了一个口子。   “什么人”这新上任的山鬼大人,声音里带着一丝慌张。   “要你命的人”从包围圈的裂口缓缓地走来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奇特的剑。   “阿颜……”阿若喃喃地说道。   “还好吗”颜路走向阿若,轻轻地问她   “嗯”阿若点点头,站起来,两个人背靠背,看着阴阳家的那群杀手。   颜路率先出手,他手里的剑是《列子*汤问》中记载的孔周三剑之一,含光剑。传说中的无形之剑,具有双头,剑身在光下才会现形。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锋芒含而不露,才是含光的本色。阿若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的阿颜,实力竟是那么强。他的功夫无声无形,就如同春天的小雨,润物无声,阿若此时才明白什么叫做翩若惊鸿,举重若轻。很多人,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就被打倒在地,脸上还带着惊愕。   “君子无争,含光无形,坐忘无心,”阿若竟是看痴了,“竟与道家的和光同尘相吻合。”   “别走神,认真点”颜路一边挑走一个试图攻击阿若的家伙,一边对阿若说道。   “嗯!”阿若突然有些兴奋,身上的伤似乎也不那么疼了,能与阿颜并肩而战,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她定了定神,藤蔓环绕四周,不似先前那么犀利,而是万物复苏搬得柔和,枯木逢春,生机盎然。她不在以自己为中心进行攻击,而是跟随着颜路的步伐,他们将彼此的背后完完全全交予对方,那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信赖。   “你,你,不能杀我”山穷水尽,那人完全慌了神。   “恕不能从命”藤蔓瞬间刺穿那人的喉咙,树林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阿若看着这一地狼藉,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颜路急忙抱住她,直到感受到女孩的体温,颜路才觉得稍稍安心,身上的杀意才止了下去。师叔和大师兄都曾夸他遇事冷静,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可遇到关于阿若的事他才知道,冷静那么难的事。他若再晚一步,再晚一步,他真是不敢想。   颜路默不作声地抱起阿若,朝小圣贤庄走去。阿若缩在他怀里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也许曾经的她带给颜路的确实是光明和力量,那么现在,她还能带给他什么呢?是追杀,威胁,还是死亡?只有过过那种夜不能寐,风餐露宿,终日与杀戮为伍的日子的人才明白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她不想也不能把颜路也带进这种生活。可现在,她还是把颜路扯进来了,含光,从来没有见过血,颜路,是个什么人?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温柔如水,可今天呢,尽管她一直抢先杀死那些人,可含光,到底是,见了血。   同样有着无力感的还有颜路,要让一个人知道你爱他,有时候需要付出一辈子的努力,才能打开对方固若金汤一般的心妨,相比起来,杀死一个人,可就容易太多了。他不值得她信任吗?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强大到可以保护她?这个当年依赖他的小女孩,他突然看不透了,她什么都自己扛,什么都不告诉他,让他连保护她的机会都没有。当年他找过她,可她却将自己隐藏于黑暗中,从此不再见光。他这么多年隐藏自己,努力保持一颗平和的心,那是因为他还有要保护的人,可是现在,怀里的这个家伙连机会都不给他,还真是,让人恼火啊。这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就这样一路无言。   长夜漫漫,树影婆娑,亏过心的人,各自惴惴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很喜欢颜路~ ☆、往事如烟   是夜,月上房檐,光凉如水。   阿若看着窗外的月光,慢慢起身,门外,颜路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夜空。阿若走过去,靠着颜路坐下。   “师叔说,你最近不能动武。”颜路的声音清冷,隐隐的带有一丝倦意。   阿若挽着颜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最终只说了一句:“对不起”颜路却不看她,依然望着夜空,浅浅地说道:“为什么呢?为把我牵扯进来?如果是这样啊,那该说抱歉的,是我啊,”颜路转过头,看着阿若,“我只能看着你在黑夜里挣扎,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阿颜”阿若有些慌张。   “阿若,”颜路的声音里充满了忧伤,“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呢?你一定要什么都自己扛着吗?你若想倾诉,那我愿意倾听,你若不愿,我也不想让你重温噩梦,”颜路叹了口气,“我只想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有我。你实在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还要装的一副毫无察觉,没心没肺的样子,你累,我也累啊”   “阿颜,我很怕,阴阳家,罗网,我不知道我究竟把你,带入了怎样的深渊,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阿若,我有那么脆弱吗,我的身份,也是见不得光的啊,”颜路笑着说,“再说,子房已经牵扯进去,无论如何,我们都躲不开了,”颜路抚着阿若的头发说道,“既然躲不开,那就任它去吧。对于我来说,身边有你,就好啊”   “阿颜,谢谢你”阿若挽着颜路,轻声说道,“也许,我的噩梦,该醒了,”阿若转向颜路,“阿颜,你知道苍龙七宿吧”   “七个星辰,七个国家,七个秘密,苍龙七宿的核心,历朝历代都是由各国唯一的继承人掌握,传说谁掌握了苍龙七宿的秘密,就拥有掌握天下的力量”   “苍龙七宿的传说,源于欲望,也许,也终将亡于欲望,”阿若的眼神迷离,“我爹从小就生活在阴阳家,和东皇太一一起修习阴阳术,他们关系不错。阴阳家内部的权力斗争很厉害,我爹一路淌血地将他扶到那个位置,又是踩着满地的枯骨将阴阳家的敌对势力一一斩除,这才有了今天阴阳家的地位,”阿若淡淡地说,“可是,他的野心远不止如此,于是,他让我爹去探查那个秘密。”阿若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个时候,阴阳家已经效力于秦王嬴政了,我爹和东皇太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分歧。我爹认为伴君如伴虎,与秦王的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更何况,阴阳家从一开始就心怀二心。不过现在看来,也许,东皇太一的选择是对的。”   “所以,他离开了?”   “没有,我爹还是周游七国,寻找有关苍龙七宿的线索。那时候,阴阳家还有一个人也被派出去寻找这个秘密,东君焱妃,她带着目的接近当时在秦国为质的燕国太子,结果却爱上了他,后来成为了燕国太子妃,这是后话了,”阿若面色平静地说道,“七国之中,与我爹最要好的是韩国的公子韩非,也许他们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看透了对方吧,”阿若的声音轻飘飘的,“他们曾一起研究过这个秘密,我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只知道我爹离开了。再后来,我爹娶了我娘,我娘,也是阴阳家的人,她是焱妃的手下。但是,我爹之后就发现,她其实是蜀山人,而且是蜀山很特殊的一脉。”   “我记得,蜀山和阴阳家,似乎关系很不好”   “秦国和阴阳家一直觊觎蜀山的宝物,所以我娘潜伏于阴阳家是为了打探消息。于是,我爹便带着我娘以继续寻找苍龙七宿为名游走于六国而远离秦国。我出生后大概四年,我爹得到消息,似乎有势力要对蜀山不利,我娘就匆匆赶回蜀山报信,”随即阿若低声说,“过了这么多年,蜀山,还是亡了,也许,这真是命吧,”阿若叹了口气,“然后我和我爹就去了韩国”   “找公子韩非?”   “是,韩非伯伯,真的是个很好玩的人,估计也就我这么认为吧,他可会讲故事了,”阿若想起那些好玩的日子,语调也轻快了起来,“而且他身边还有很多厉害的人,我那时候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有一天,”阿若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爹几乎是在我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给我教阴阳术了,我也很喜欢那些有生命的藤蔓,那天,韩非伯伯在看我练习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开玩笑,而是面色凝重地对我爹说‘青淼,你这丫头的体质,似乎很特别’而我爹,也沉默了,也许是他们想到了当时他们在研究苍龙七宿的时候发现的事情吧。”   “他们发现了什么?”   “这个秘密,需要特殊的人来解开,但是解密的那个人会很危险。也许我不是那个人,但对于那些为这个秘密痴狂的人来说,宁可信其有,那么我就会很危险。也就是那时候,我爹下决心彻底的离开阴阳家,毕竟,东皇太一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能的。韩国那时候是已经六国的俎上鱼肉,而秦王嬴政召韩非伯伯入秦,我爹就更恐慌了,毕竟,当时里那个秘密最近的,就是韩非伯伯,我们离开韩国后去了燕国。”   “燕国?”   “你知道吗,就算两个人长得同样一张脸,但是发型不同,服饰不同,气质不同也可能只会让人觉得这两人长得很像罢了,但焱妃却觉得我爹与燕丹一定不是只长得像而已。只要存在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尘封的往事也因此再次浮现在眼前,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罢了。”   “你爹和燕丹?”   “是双生子,因为我爹出生时只有一只胳膊,所以被燕王抛弃,幸好被阴阳家的人救了。这么多年亲情的缺失让我爹很开心自己有个兄弟,于是,阴阳家少了个河伯大人,燕国太子多了一个谋士。但我并没有在燕国呆多久,因为那个计划”   “荆轲刺秦”   “这个计划,从谋划的那天起,就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我爹和当时的墨家巨子六指黑侠都不同意。六指黑侠不同意是因为这和墨家的思想非攻兼爱相悖,而我爹是认为这个赌注太大,胜算不多,但是一旦失败,那对整个燕国,将是灭顶之灾。焱妃那个女人,为了她的夫君,杀了六指黑侠,燕丹成为了墨家新任巨子,接着谋划这个计划。可即便如此,我爹依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在为他兄弟谋划退路。”阿若想想韩非对阴阳家的评价,那真是精辟,他们,都是疯子啊。   “所以才将你和你娘送到我们这边。如此说来,也许我该感谢这个计划,不然,我还不会认识你。”   “阿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   “我也是”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可在这个硝烟密布的世界里,哪里有真正的乐土?   “就是我们那里,也没能到最后”   阿若还记得自己怎么也不肯离开,可是青淼告诉她:“那是他的劫,我们留在这里反而会害了他,相信爹,爹一定会帮他渡过的。”青淼说到做到,甚至将颜路送到了小圣贤庄。他告诉颜路也许有一天他护不了自己的女儿,那时候,就靠他了。   “都过去了,”阿若心疼地抚上颜路的眼角,轻轻的说道,“荆轲刺秦失败了,燕国太子成了丧家之犬,我们也失去了最后的屏障,我爹和焱妃使用障眼法让燕丹避过一劫,从此他就已墨家巨子的身份继续活着,隐匿于斗篷下。我们和月儿她们兵分两路,我们在逃亡的过程中,被罗网抓住了”   “罗网?”   “是,也许是因为荆轲刺秦,也许是因为……苍龙七宿,”阿若喃喃地说,“本来我们绝对没有能力逃脱,我娘使用了蜀山毁天灭地的巫术,浴火红莲,步步生焰,燃尽世间万物,焚尽一切罪恶,”阿若开始发抖,“她是要和那些人同归于尽!我爹带着我趁乱跑了出来”阿若无数次的梦见,火光中的子衿,眸子清澈如水,笑容甜美如幼童,一笑已是,美丽如斯。   “那你后来……”   “躲过了罗网,没能躲过东皇太一,我最终,还是走进了阴阳家。”   阿若想起那是一个深夜,韩非伯伯的死讯从秦国传来,青淼一夜无眠,他对子衿说:“如果,有一天,阿若不得不进阴阳家,要怎么办”子衿沉吟许久,说道:“你是怕那个诅咒?百川到海,羁鸟回林,落叶归根,所有从阴阳家流失的孩子,都会再次回到阴阳家。”青淼说:“韩非兄的死一定与阴阳家有关,下一个,会是谁?东皇,不会放过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子衿握着青淼的手说:“若真的有那么一天,阿若会挺过去的,一定会。”也许这就是命吧,她也好,月儿也好,最终的归宿都是阴阳家。   “阿颜,刚进阴阳家的时候,我只想活下去,”阿若喃喃地说,“我想活着见到你,为了活下去,我得变得更强,还必须得到东皇太一的肯定,”阿若开始发抖,“为了得到东皇太一的信任,我干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挑拨离间,栽赃陷害,那些为人所不耻的事情,只要是他的命令,我都会去做,从不问原因。第一次杀人,很恐慌,第二次,很平静,第三次,习以为常。阿颜,也许大哥当年是对的,我,真的,不是个……”   “不怪你的,过去了阿若,过去了。”颜路紧紧的抱住阿若。   “我在燕国和焱妃学过藏心术,控心咒和读心术我都可以抵挡,我在东皇大人面前很乖很听话,在阴阳家也尽量表现得低调,然后拼命练功,让自己变得更强,”阿若浅浅地说,“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了有关韩非伯伯的事,才知道,东皇大人,真的不会放过任何人,包括我爹。也许我爹是刻意让我学的很杂吧,东皇大人认为我不是那个人,但是他发现也许我有个更好的用处。”   “更好的用处?”   “阴阳家和罗网表面上都是为帝国效力,但实际上从来都是面合心不合,尤其是,那些罗网想要的东西,恰好东皇大人,也想要,”阿若的眼里只剩下冰冷,“阴阳家的山鬼大人,常年身披黑色斗篷,执掌木系,修习的阴阳术是画地为牢和枯木逢春,善于操控藤蔓,只是我作为山鬼大人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数的时候,我就是作为东皇大人豢养的一只鬼,出没于月黑风高之夜,和最可怕的杀手组织抢生意,我从不会让他们见到我的样子,也从不用阴阳术,这还多亏了我之前学的东西。”   “罗网的杀手可都是……”   “我最开始只是从罗网最低级的杀手下手,后来才慢慢开始接触高一级的杀手。罗网确实很关注我,但让一个人消失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她变成另一个人,加之东皇大人和阴阳家的维护,我还真是幸运的活到现在。”   “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深深地恨着罗网啊,”阿若自嘲的笑了笑,“我爹因为自己的背叛深感愧疚而自杀,东皇大人不计前嫌地收留了他的女儿并且保护她不被罗网抓到,还教她阴阳术,我有什么理由不对东皇太一忠心呢?”阿若接着说道:“我的很多禁术都是在东皇太一的默许下修习的。”   “那你身上的咒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阴阳家的咒术,那是蜀山的巫术,”阿若惨然一笑,“我娘那一脉,体质都很特别,他们可以忍受的了蜀山最黑暗的巫术——巴蛇吞象,”阿若的声音低了下去,“这种巫术就是要打破极限,不断挖掘你的潜力,每发作一次,功力就会增强一次,虽然发作的时候,痛不欲生,它发作的症状和阴阳家的万蚁噬心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万蚁噬心很慢,而巴蛇吞象,盛极必衰,达到极限后会立马反噬……到时候……”阿若的声音越来越弱,她不敢去看颜路的眼睛。   “我很抱歉啊,阿若”   “我以为你会生气的阿颜”   “我只是恨自己,没能保护的了你”   “我难受的时候,就会想起你,然后我就不疼啦,”阿若浅浅的笑着,“我确实变强了很多,于是,我干了一件很危险的事,”阿若的笑容淡下去,“我以苍龙七宿为诱饵引出了六剑奴,然后使用了我娘当年用的浴火红莲,只可惜,虽然重伤了他们,却还是让他们逃走了,”阿若的声音很轻,“我最后被流沙所救,见到了医鬼姜炎”   “流沙?姜炎?”   “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卫庄了,我没有找过他,但是我一直关注流沙的消息,我知道他们会经过那里,我其实,就是在赌,”阿若自嘲的一笑,“还好赌赢了。姜炎教会我了解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块骨头,每一处关节,怎样发挥自身的优势,怎样最大限度的节省自己的力气,怎样避开要害,怎样用自己特殊的体质去抵抗疼痛与伤害,虽然他并不了解这个巫术,但是他确实帮了我很多。后来我认清了现实,我确实没有强大到可以正面对抗罗网,所以就给他找个不错的对手,章邯”   “章邯?”   “这也许就是军人和政客的不同吧,一切对帝国不利的因素都会引起章将军的注意,尤其是来自帝国内部,看不见的威胁,而相国大人,真的是太小心了,可能是因为他更注重自身的利益吧,”阿若叹了口气,“东皇太一盯上了月儿,我最终还是没能保护的了她,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吧。东皇大人要除掉我,都不用自己动手,只要让罗网知道我是谁,就行了。”   “过去了,阿若,都过去了”颜路搂紧了怀里的女孩,往后世间风霜刀剑,有我尽替你挡了,一生一世只为一人,哪怕不要这齐鲁三杰的名号,哪怕不要这儒家二当家的地位,只愿你笑容常在,一生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把事情梳理了一遍...... ☆、以爱之名   “阿颜,我在咸阳的时候,感觉皇帝陛下要对小圣贤庄不利,你们最近都要小心”   “嗯,子房和师兄也感觉到了,我们会小心的。”随即,颜路拿出一个雕花的檀木盒子,里面放着一支玉簪,一只玉镯,还有一块玉佩。   “这个簪子不是那个当年那个,那个......”   “是啊,你心心念念的兰花簪,我找人雕好了,却没等到你”   “那,帮我带上吧~”   颜路笑着把簪子别在了阿若的发间,少女笑颜如花,美好一如当年。   “这个玉镯,好眼熟,我记得,云姐姐手上有一个”   “这玉镯本是一对,有一只在大嫂手上,阿若,这一只,你愿意带上吗”   “这,这,你是说,那个”阿若睁大眼睛看着阿颜,有些不知所措。   颜路认真的看着阿若,坚定的说道:“阿若,嫁给我好吗?当年的承诺,我一直没有忘记过啊”   “阿颜,你可知道我身重巫术,也许命不久矣?”   “我知道”   “阿颜,你可知道阴阳家和罗网都在追杀我?”   “我知道”   “阿颜,你可知道……”   “我都知道,阿若,我知道你所有的担心,我想你知道我不是一时冲动,”颜路直视着阿若的眼睛,说道:“我们已经错过彼此这么多年,难道还要错过此生吗?阿若,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吧。”   “我,我,嗯!嗯!”阿若终于还是捂着脸哭了,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总有那么一份东西,值得人在那么须臾片刻的时间里,放下心绪,放下防备,放下一切,放下全世界,去放纵自己的感情。走过莽莽苍苍,鬼魅丛生,踽踽一人,直到今天,才知道上苍其实从未亏待过自己。   颜路拿起手镯轻轻地带在阿若的手上,随后拿起玉佩别在阿若的腰间。阿若看看颜路身上的玉佩,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嗯,一模一样,鉴定完毕,开心无比。   阿若靠在颜路身上,开始说着,嗯,八卦。   “我见过鬼谷子,那是一个厉害的古怪老头,所以他的徒弟也都是怪人,但也都很强大,大叔他虽然没有什么朋友,但他其实很重情重义,江湖上的人也都很敬重他,他遇事很冷静,那是一击必杀的冷静,他好像不会笑,他执着于自己心中的梦,就像是在黑夜里逆行,除了自己手里提的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止他的脚步,他能抵挡世界上的一切诱惑,能忍受别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几十年如一日,哪怕踽踽独行也绝不回头,绝不后悔。”   “你说的大叔,是剑圣盖聂?”   “嗯!长于刀剑者必死于刀剑,剑也许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伤人也伤己,所以对于感情,大叔他一向是远远地避开,就是苦了墨家的那个美女医仙了。大叔的梦,很遥不可及,鬼谷存在的意义就是凌驾于众生之上,改变天下的命运,可他偏偏是个心怀众生的人,这样看来,倒是庄叔更适合鬼谷,没有理想的国度,没有众生的乐土,只有永远的利害冲突,无尽的生死选择,这就是纵横。”   “你说的庄叔,就是流沙主人,卫庄吧?”   “是啊,当年他还没有现在那么恐怖,”阿若笑道,“但依然很酷。”很多年以后阿若还会想起那个在雨中踽踽独行的背影,冷漠,决绝,坚定,孤独,也许这就是他的世界,那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剑很可怕,他的人也很可怕,但其实呀,他并非是个无情的人,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他认为那些都是弱者才有的,所以,他会把他们隐藏起来,藏到很深很深的地方,以至于他自己都忘了,”阿若的眼神有些飘忽,“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应该会很辛苦吧,莲姐姐,也就是现在的赤练,她原来不是这样的,只是,为了爱情,她甘愿活成他的样子。可是,庄叔的眼睛永远都在望着天空,他想的都是天下,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莲姐姐的位置,”阿若有些感伤,“阿颜,莲姐姐她爱的真的是很辛苦,也很卑微,你说,若是韩非伯伯知道他最疼爱的妹妹是这么活着的,该有多难过呀。”   “那你说,你爹若是知道你把自己逼成这样,会不会也很难过呢”   “我爹若知道我现在在阿颜这里,那他的难过会少一点点吧,”阿若笑道,“阿颜,我们,来拜堂吧!”   “啊?”   “我们的亲人都不在了,我们就剩彼此啦,天地为媒,山河为证,繁星为烛”   “阿若,这也……”颜路皱着眉头,这也太草率了。   “阿颜,现在这个时期,太敏感了,我们这样就很好啦!”随即,阿若把身上的批帛拿下来,一头拿在自己手里,一头塞到了颜路的手上。阿若知道,她和颜路的身份,都见不得光,虽然她不在意世俗的牵绊,只想和阿颜携手走到生命的尽头,可她还是想要一个仪式。颜路看着兴奋的阿若,明白少女心中所想,于是,也拿起了批帛。   一拜天地   昨日已死,噩梦已醒,穿过荆棘丛林,见过魑魅魍魉,终于在路途的尽头找到答案,那些年的胆颤心惊,那些年的步步为营,那些年的如履薄冰,终于尘埃落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蓦然回首,原来你还在,真好。   二拜高堂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我终于嫁给了阿颜,这条路虽然坎坷,但是我终究还是走了过来。我不知道未来我还会遇到什么,但是我不会惧怕,我和阿颜会带着你们的爱,走到最后。   夫妻对拜   尽管现世不安,前途未卜   尽管来自罗网和阴阳家的威胁还笼罩四周   尽管还有黑夜会来临   尽管我们都不知道是否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尽管世界上的任何生命都一样无法脱离苦难而存在   尽管……   但是他们现在在一起   不问过去,不求将来,就是现在   他们从来坚强,以后会更强   即使今天天涯,明天海角   行至哪里,哪里就可以是家   执子之手   不问是否能够与子偕老   十指相扣   不求天长地久   只求曾经拥有   那是月光下的誓言   一吻绵长   亘古不变   永世万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 ☆、浮生若梦   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分别总是那么的难。   阿若早就明白,墨家据点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很早就和张良说起过对策,张良告诉阿若墨家地下有一个逃生暗道,只是,若光是蒙恬还好说,星魂,怕是他们连到暗道机会都没有啊。因此当张良过来说出他们中了星魂的尸神蛊咒,少羽天明两个孩子面对星魂和蒙恬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就是没想到星魂竟然那么沉得住气,还用了尸神蛊咒。   “他们暗道的出口你知道在哪儿对吗?”阿若沉吟片刻,说道。   “是,想必星魂他们也不会太晚找出来”   “是还有道家的前辈吗?”   “是,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先生”   “逍遥子,我知道了,他们进暗道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前面的,我有办法”阿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随即看向一边的颜路,“阿颜,那我去啦”   颜路略带担忧地看着阿若:“一切小心”   “我会哒!等我啊!”说罢,一个转身,就不见踪影了。   “子房,我懂她,所以我不会阻止她,可是,我也很怕,有一天,我真的会失去她,永远地,失去她”颜路看着阿若消失的背影,对张良说到。   “大师兄训斥我们那天,她很生气,对我说,不要把你牵扯进来,”张良看着远方道,   “师兄,我其实也很怕,我最珍视的两样东西,也许有一天……”   “你要在二者间做出选择。”颜路接着张良的话说道。   “也许,阿若是对的,我和她一样任性,一样冲动,一样会为此付出代价”   “我们已经身处这个漩涡,只是不愿相信,还是自欺欺人的希望寻求一个安稳,寻求两全其美之道,”颜路淡淡地说道,“但是,子房,这句话我对阿若说过,我也希望你明白,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后,还有我们。当灾难无可避免,我们依然希望,以自己的力量,护身边的人周全,也许有些不切实际,也许有些不自量力,但我们依然在努力”   张良看着颜路,向前深深地作揖,随即,转身离开。   这边阿若飞快地在城中搜寻,找到那个有间客栈女伴男装的小姑娘对她来说并不算难事。   “小姑娘,他们的情况很不好,你有你想救的人,我也有我想要救的人,只是你能力不够,我不方便露面,要想救他们,我们得联手”找到人后,阿若开门见山。   “阁下是什么人,怎会知道他们的情况,我又如何将他们的性命交予陌生人手上”小姑娘满眼的不信任。   阿若拿出一把笛子,轻轻地吹起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娘,是蜀山的子衿啊,你,想必就是虞子期的妹妹,小虞吧。”阿若眼神清澈而坚定,蜀山,那是她娘心心念念的故乡啊。她院子里那些应和四季的花花草草,便是代表了四季轮回,春天万物复苏,夏天生机勃勃,秋天硕果累累,冬天白雪皑皑,所有的生命在冬天归于沉寂,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生命本就是无常的,只有才承认这个既定事实的基础上才能改变自己想改变的,而永恒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称之为生命,却依然有无数的人如飞蛾扑火般追寻那虚无缥缈得永生。子衿说,生命是一场奇迹,世间的一草一木都是老天的恩赐,蜀山人都被要求敬畏生命如同敬畏天地。也许这就是蜀山和阴阳家的不同吧,阴阳家渴求将世间的美好定格,剑走偏锋,发明了一个又一个强大但是黑暗的咒术,而蜀山,将花草树木用到极致,彼此依存,和谐共生,他们敬畏的是这天地的神。阿若问过子衿如果有一天她不得不去为了自己所珍惜的拿起武器呢?她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不要怕,也不要犹豫,我们都会站在你的身旁”   被称为小虞的女孩怔了怔,子衿的名号她自是听过的,那是最早离开蜀山寻求求生之道的人,精通笛子的她很清楚面前女子所吹奏的就是属于蜀山的声音,只是……   “我们没有时间了,阴阳家的人有多厉害,你不知道吗?”   小虞猛地想起了那次毁天灭地的灾难:“我们走!”   阿若一边和小虞飞奔向城外一边对小虞说:“我不能露面,所以事后我会悄悄离开,你不用管我。”   这边,天明对抗着大司命。   阿若在心里叹道,还好赶上了,还好还好,星魂这死小孩总有把人逼入绝境的本事,这大司命和他还真挺配。阿若不动声色地帮天明挡了挡大司命狠辣地进攻。很快,盖聂他们就没有办法了,星魂他们也放松了警惕。阿若看着看似一动也没动的逍遥子,默默地对小虞使了个眼色,就是现在了。   笛声魂断,小虞站在高处,一曲梦蝶,扰乱了众人的思绪,阿若轻轻地开始念咒,道家,蜀山,阴阳家这三个最虚无缥缈,最谙五行之道的派别若真联起手来,效果还真不错。院子里众人就这样被“梦蝶之遁”转移了,阿若对小虞轻轻点了点头,消失在浓浓地夜色中。   她并没有回山上,而是冲着墨家暗道的出口而去,她总觉得,星魂那家伙,会坏事。暗道出口,流沙和墨家众人对峙着,阿若微叹,暗道之后的事情果真是找了流沙,不过以张良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看到百步飞剑和横贯八方的联手了吧,只可惜,自己恐怕是看不到了。星魂那家伙,果真也来到了暗道出口,阿若躲在树丛里静静地看着星魂对着盖聂装逼然后被一剑斩断右手经脉,默默地叹道:“叫你不听我的,装逼也得看对象啊”看着星魂落寞的身影,阿若跟了上去,拦住了星魂的路。   “星魂大人,好久不见啊”阿若依然笑容灿烂。   “我就说凭蜀山的力量,才做不到转移他们,果真有你的参与,明明你最强的就是幻术,却从不使用,一看就是有鬼啊。”   阿若靠近星魂一边处理着他的手一边说道:“是,什么都瞒不过星魂大人的眼睛。星魂,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星魂有些不自然,但并没有阻止她,就像多年前他初到阴阳家的时候一样。   “你当初不告而别的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和我道个别呢,那个不阴不阳的家伙,听说是被你干掉的?”星魂看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女人,和阴阳家的其他人几乎不说话,永远藏匿于黑色斗篷之下,还以为有多高冷的,谁知道对他一点儿也不高冷,絮絮叨叨地老把他当个孩子,一看就是母性泛滥,真是烦人。   “不然等他再来杀我吗?当初我只是离开咸阳城,现在,我是真的要离开了”处理完星魂的手,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让她又恨又心疼又无可奈何的孩子。   他们两个在阴阳家总是争锋相对,星魂嫌弃阿若心太软,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还成天絮絮叨叨教育他要有个孩子的样子,阿若总是觉得星魂心太硬,杀伐果断血腥气太重,一味追求快而忽视自己的承受能力。可真要到了告别的时候,俩人反倒有些伤感。   “就这样吧,星魂大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别用功过度,小心被反噬,就此别过吧”   “没什么好说的还说了这么多,山鬼大人,祝你投个好胎”说罢,星魂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若慢悠悠地朝小圣贤庄走去,她现在的感觉很不好,荀夫子叫她近期不要运功是因为她身上的巫术,快到极限了,她刚刚几乎是拖着最后一丝力气把那些人转移。阿若觉得,也许,反噬,开始了。   走到门口,阿若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不由喜上眉梢,声音里带着戏谑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咳,咳……”但还没有说完,就开始咳起来,血从嘴角留下,脚下也变得轻飘飘,看着就要倒。这边,颜路急忙跑过去抱住了那个要倒下去的身体。   “我好像一直在给你添麻烦,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我甘之如饴。”   阿若抚摸着颜路的面庞,她真的真的好贪恋这个怀抱,她太过执着,也太过愚钝,行至末路,生死一瞬的时候才忽然在那电光石火间明白了此生的意义,可惜,已经晚了。她想说什么呢?阿颜,我好想与你走一辈子,携手去看遍这世间风景,我还有很多话都没有对你说,我真的很开心可以遇见你,更开心可以嫁给你,可是,这辈子,我们的缘分,是不是也就到此了呢?阿颜,下辈子,你早点抓紧我好不好。阿若想想,也许剩下的日子真的不多了,不过爱过也被爱过,值了吧,那个翻云覆雨的河伯青淼是她爹,风华绝代的蜀山子衿是她娘,鬼谷双雄是她大叔和二叔,儒家二当家是她夫君,她这一辈子可真真是没有遗憾,所以,死也无怨。   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依稀看见她出生的那个小山谷,开满了白色的杜若花,青淼说:“我女儿一定会像这杜若花一般纯净美好”子衿却叹道:“这杜若花开如蝶,花色如云,妖柔飘美。只是花期不长,凄美绝伤啊。”想来,她这一生,大抵是应了这句话吧。   颜路看着怀里意识模糊的女孩,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我会竭尽全力让你醒来,要是你这辈子不醒来,我就等你到下辈子。”   永远也不会忘了你,直到我也能穿越生死,等你来接我。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第五部,焚书坑儒快开始了...... 准备写个庄叔和青淼在韩国的番外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